地下避难所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油脂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老陈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
他死死盯着胡卢,那双饱经末世风霜的眼睛里,先前那点微弱的信任已经彻底被震惊、狂喜和一种更深沉的惊疑取代。那台“矿骡”残骸的抽搐,不仅仅是机械的运动,更像是一道劈开他几十年末世认知的闪电。
“动了…他妈的真动了…”老陈的声音嘶哑,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确认一个奇迹。他猛地往前一步,几乎要抓住胡卢的衣领,“那箱子!那到底是什么?!你小子肯定知道!你根本不是迷路,对不对?!”
胡卢后退半步,避开了老陈激动之下挥动的手臂。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再次涌上,但他强迫自己站直,目光平静地迎向老陈的逼视。他知道,仅仅是“迷路”的借口已经无法搪塞过去。他需要展现更大的价值,也需要施加一点适当的“神秘”,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末世真正站稳脚跟。
“陈师傅,”胡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老陈的激动,“那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这些东西‘活’过来。”
他指了指角落里那堆废弃零件,又指向外面那台“矿骡”。
“我能找到它们,我能唤醒它们。这才是我们活下去的本钱。”
老陈的呼吸渐渐平复,但眼中的惊疑未减反增。他混迹废墟几十年,见过各种怪事,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透出的诡异,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那不是简单的运气或技术,更像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胡卢趁热打铁,抛出了他真正的目的:“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稳固的据点。这里太小,太容易被发现。我们需要电力,需要工具,需要能长期坚守的地方。”
他目光扫过老陈那只不太灵便的左手,以及角落里那些拆解到一半的零件。
“你的手艺,加上我的……‘眼光’,我们可以做到。但首先,我们需要更多‘粮食’,更多物资。你说的那个‘秃鹫营地’,在哪?怎么交易?”
提到“秃鹫营地”,老陈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警惕心再次压过了好奇。
“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他声音低沉,“那帮杂碎是附近最狠的掠夺者团伙之一,占了个战前的小型地下仓库,有发电机,有武器。他们什么都收:零件、能源、药品、干净的食物和水……甚至人。”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台再次陷入死寂的“矿骡”和那个银白色箱子:“你这东西……能量产?能换多少?”
“不能量产。”胡卢摇头,“但它证明了我的价值。我们不需要卖它,我们可以用它带来的机会,换取我们需要的起步资源。”
他沉吟片刻,从地上捡起一根锈蚀的钢筋,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简单划拉起来。
老陈凑过去一看,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一幅极其简略,却精准得令人发指的地形剖面草图!勾勒出了他们所在区域的地层结构、可能的坍塌风险区、甚至标注了几个可能埋藏着战前管道或电缆的区域!
这是胡卢将地质学家的知识和出马仙对地气的感知结合后的成果。在刚才与老陈交谈和休息时,他已然暗中运转法门,感知了脚下这片土地的部分“记忆”。
“从这里往西北,大概一公里左右,地层下陷,但有稳定的砂岩层,可能有一个战前的小型社区应急避难所入口被埋在那里,大概率还没被秃鹫那帮人发现。”胡卢指着草图上的一个点,语气笃定,“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老式但完好的工具、未开封的罐头、甚至小型发电机。”
老陈死死盯着那幅草图,又猛地抬头看胡卢,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这种对地下结构的精准判断,根本不是一个“迷路”的人能拥有的能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老陈的声音干涩,这一次,不再是质问,而是带着一丝敬畏和难以置信的探寻。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您……是‘上面’来的?”他指了指天空,暗示着某些可能存在的、拥有高科技的战后避难所或组织。
胡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抹去地上的草图,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陈师傅。”他看着老陈,眼神深邃,“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是合伙人。我能带你找到别人找不到的东西,能让死铁复活。而你,能把这些变成我们活下去的资本。”
他伸出手。
“信任我,我们能在这座锈铁坟场里,活得比所有人都好。甚至……找到离开这里的路。”
离开?老陈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和奢侈。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神秘和自信,却像毒药一样,一点点侵蚀着他几十年筑起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胡卢伸出的手,那只手干净修长,与这个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却仿佛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漫长的沉默。
最终,老陈那只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微微颤抖的右手,缓缓伸出,握住了胡卢的手。触感冰凉,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
“妈的……”老陈啐了一口,脸上露出一抹豁出去的狠劲,“老子就他妈再信一次邪!小子,你要是骗我,做鬼我也饶不了你!”
胡卢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合作愉快,陈师傅。”
他顿了顿,补充道:
“现在,让我们好好规划一下,怎么用你那些‘破烂’,和我找到的‘路’,去和秃鹫营地做第一笔生意。”
他的目光投向避难所外昏黄的世界,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金光流转。
复仇之路,从这堆锈蚀的废墟和第一个脆弱的联盟开始,正式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