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卢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剧烈的撕扯感与冰冷的金属触感交织在一起。他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锈迹斑斑、冰冷坚硬的铁壳子里,视野变得单一而怪异——一个不断闪烁、带着大量雪花的独眼摄像头视角。
“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或者说,他附身的这台矿用机器人残骸)的内部发出。那条比他腰还粗的沉重机械臂,在他(灰家老仙+胡卢)的意志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略显僵硬却势大力沉的方式,猛地横扫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辐射鼠,正张开流着涎水的獠牙巨口扑来,下一秒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重击狠狠砸中!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只辐射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砸飞出去,撞在远处一根扭曲的钢筋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几只辐射鼠猛地刹住脚步,猩红的电子眼中闪烁着困惑与本能畏惧。它们简单的脑回路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块原本死气沉沉的“铁疙瘩”,突然变成了会动的、充满威胁的“东西”。
胡卢(在机器人内部)也愣住了。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感知”。他不再通过自己的眼睛看,而是通过那个闪烁的摄像头;他不再用自己的手臂感受力量,而是通过那条锈迹斑斑却蕴含千钧之力的液压机械臂。
他能“感觉”到灰家老仙的那缕妖力正如同微弱的电流般,在这台机器残骸的破损线路和
actuators
(驱动器)中艰难地流转,强行驱动着这具早已死亡的钢铁之躯。同时,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开始侵袭他的灵魂,仿佛精力正在被快速抽干。
“小卢子…这铁棺材…耗力气得紧…俺老灰撑不了几下了…”心底,灰家老仙的声音断断续续,显得异常吃力。
不能停下!
胡卢强忍着灵魂层面的眩晕感,集中全部意志,操纵着机械臂,再次对着鼠群发出威胁性的挥舞,同时让机器残骸的履带发出空转的刺耳噪音,试图吓退它们。
“嘶嘎——!”辐射鼠们被这噪音和同伴的死亡刺激,凶性压过了恐惧,再次龇牙咧嘴地逼近,试图从不同方向扑咬这笨重的铁疙瘩。
就在这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侧后方响起。
一支粗糙的、用钢筋磨制的长矛,精准地掼入一只辐射鼠的眼窝,将其死死钉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一堆废墟后面敏捷地窜出。那人穿着打满补丁、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衣物,脸上裹着防尘布,只露出一双锐利而警惕的眼睛。他动作极快,手中一把锈蚀的砍刀狠狠劈向另一只辐射鼠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鼠群的阵脚。
那人趁机对着胡卢(的机器人)大喊,声音沙哑而急促:“嘿!那铁疙瘩!还能动不?能动就跟我来!别愣着!”
胡卢瞬间反应过来。不管来人是敌是友,至少目前是在对付这些变异老鼠。他不再犹豫,集中意志,操纵着矿用机器人残骸,迈动着嘎吱作响的履带,艰难地跟着那个身影向后撤退。
他的“移动”笨拙而缓慢,履带在碎石瓦砾上颠簸挣扎,好几次差点再次瘫痪。那个幸存者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窘境,一边警惕后方,一边不时回头,用砍刀敲击着身边的断墙,发出清脆的响声为他指引方向。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终于甩开了剩下的辐射鼠。那人敏捷地扒开一处被废旧钢板和杂物掩盖的狭窄洞口,率先钻了进去,然后对胡卢喊道:“快!把这铁家伙停边上,挤进来!快点!”
胡卢操纵着机器人挪到洞口旁,尽可能将其藏在废墟阴影里。当他的意识试图从这具钢铁躯壳中脱离时,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剥离感袭来,仿佛灵魂被从一层冰冷的铠甲上硬生生撕下来。
他“回到”了自己虚弱的人类身体里,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胸前那张黄纸符箓微微发烫,似乎在安抚他过度消耗的灵魂力量。
那个幸存者探出头,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后一把将几乎虚脱的胡卢拽进了洞里,迅速将入口重新掩盖好。
光线骤然变暗。只有一丝微光从缝隙透入,隐约照亮这是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像是某个建筑物的地下室或防空洞的一部分,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霉味和一丝淡淡的金属锈味。
那人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用废弃玻璃瓶和不知名油脂制成的油灯。
昏暗的光线下,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胡卢看到对方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沧桑,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眼神里充满了末世幸存者特有的警惕、疲惫和一种顽强的韧劲。他的左手似乎有些不自然的蜷缩。
而对方看着胡卢,眼神更加惊疑不定。胡卢身上那件相对干净却破烂的病号服,以及他明显缺乏辐射疤痕和变异的皮肤,在这个末世里显得格格不入,简直就像……刚从战前的无菌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一样。
“你是谁?”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里都充满了戒备。
沉默了一下,那个幸存者先指了指自己:“老陈,陈金魁。以前是这片的机修工。”他的目光落在胡卢那件病号服上,眉头紧锁,“你……从哪来的?外面那铁疙瘩,是你弄动的?你怎么做到的?”
胡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体力一点点恢复。他大脑飞速运转,前世商海沉浮和末世十分钟的经历让他深知信息的价值和无条件信任的危险。
他避重就轻,揉了揉依旧发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叫胡卢。至于从哪来……我说我迷路了,你信吗?”
他顿了顿,迎着老陈那双写满“不信”的眼睛,反问道:
“陈师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盛京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是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