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头张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木棍砸在破棚子上的闷响和流民惊恐的哭喊混杂在一起,如同瘟神过境。老人蜷缩在干草堆里,瑟瑟发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秦岳眼神冰冷,迅速扫视棚内。没有退路,也不能退。他看了一眼老人,低声道:“老伯,躲好,别出来。”
说完,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棚子,融入旁边一堆废弃的渔网和烂木板的阴影里。
癞头张正带着四五个喽啰,踹开隔壁一个窝棚的门,从里面拖出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汉子,抢过他怀里死死护着的半块发霉的饼子,随手扔给身后的喽啰,接着一脚将那汉子踹翻在地,狞笑着又补上几脚。汉子哀嚎着,蜷缩成一团。
“妈的,穷鬼!就这么点玩意!”癞头张啐了一口,目光扫向下一家,正好落在秦岳刚刚出来的那个破棚子。
“老不死的,滚出来!今天孝敬张爷点什么?”癞头张晃着膀子走过来,一脚踹在摇摇欲坠的棚门上。
棚子里毫无声息。
癞头张眉头一拧,觉得有些没面子,骂了一句,示意身后一个喽啰进去看看。
那喽啰刚弯腰钻进棚子,还没看清里面情况,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拽了进去,随即没了声息。
外面的人都是一愣。
“猴子?你他妈磨蹭什么呢?”癞头张皱眉喊道。
棚子里依旧寂静无声。
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剩下的几个喽啰面面相觑,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手里的棍棒。
癞头张脸上挂不住了,觉得邪门,骂咧咧地亲自上前,拔出腰间的剔骨尖刀,小心地挑开破草帘,探头往里看。
就在他探头的瞬间,阴影里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暴起!速度快得只让人看到一抹残影!
癞头张只觉一股巨力狠狠砸在他持刀的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剧痛袭来,尖刀当啷落地。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铁钳般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后面所有的惨叫和咒骂都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巨大的力量拖着他,猛地将他掼进棚子里!
外面的喽啰们只看到自家老大像是被什么怪物叼了进去,眨眼就没了踪影,棚子里传来重物倒地和几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随即彻底死寂。
剩下的三个喽啰彻底傻了,头皮发麻,握着棍棒的手都在抖。这…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是冲进去救人还是赶紧跑路,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凌厉的风声!
“噗!噗!噗!”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三个喽啰后颈遭到重击,哼都没哼一声,眼前一黑,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雷虎和“匕首”的身影从他们身后的杂物堆里显现出来,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原来在秦岳行动的同时,他们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近处。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从第一个喽啰被拖进棚子到剩下三人被放倒,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周围那些原本惊恐哭喊的流民都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忘了反应。
秦岳从破棚子里走出来,手里拖着像死狗一样瘫软的癞头张。癞头张手腕扭曲,下巴脱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满脸是血和恐惧,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秦岳将他扔在三个昏迷的喽啰旁边,目光冷冽地扫过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流民。
流民们接触到他的目光,纷纷下意识地后退低头,不敢直视,但眼神里除了恐惧,更多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敢表露的希望。
秦岳没有说话。他走到那个被抢了饼子、被打倒在地的中年汉子面前,从怀里——实际上是之前从赵四身上搜刮来的一点散碎铜钱——拿出几枚,塞进他手里。然后又从昏迷喽啰身上搜出那半块发霉的饼子,还给了他。
汉子握着铜钱和饼子,看着秦岳,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磕头。
秦岳扶起他,目光再次扫向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以后,这片地方,水鬼帮没了。”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多余解释。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流民们鸦雀无声,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地上死狗般的癞头张和昏迷的喽啰。
突然,最开始那个破棚子里,传来老人压抑不住的、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秦岳对雷虎和“匕首”示意了一下。雷虎像拎垃圾一样将癞头张和三个喽啰拖起,走向河神庙方向。“匕首”则开始熟练地搜查昏迷喽啰的身上,寻找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秦岳则转身,重新走进了老人的棚子。
这一次,老人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恐惧依旧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仿佛看到不可能之事的震撼。
“老伯,”秦岳蹲下身,声音平静,“现在,能跟我仔细说说,码头夜里卸的‘货’,还有您之前提到的,‘水花都没溅起多少’的大箱子了吗?”
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以雷霆手段扫灭了地头蛇的年轻人,浑浊的眼里光芒闪烁,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艰难地开口:
“…那箱子…沉…得要命…四个人抬都吃力…扔进河里…咕咚一声…就直往下沉…像是…像是里面装的不是货…是…是石头…”
“…但…但如果是石头…何必半夜用船运来…又何必…扔在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