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遍地喊着,声音从最初的急切哀求,逐渐变得绝望而哽咽。
雨水混合着可能存在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不住地颤抖,但他固执地跪在冰冷的、积水的花岗岩地面上,仿佛要用这种自虐的方式,赎那永不可赎的罪。
夏公馆二楼,窗帘并未完全拉拢。
夏瑾瑜端着一杯热牛奶,静静地站在窗边,冷漠地俯视着楼下雨中那个狼狈不堪、状若疯魔的男人。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伤口渗出的血丝在湿透的纱布上晕开淡红的痕迹。他跪在那里,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祈求垂怜的狗。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骄傲、冷漠、掌控一切的男人,为了乔伊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尊严和真心踩在脚下。
如今,却为了挽回她,将自己作践到这步田地。
夏瑾瑜的心湖,却如同窗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冰冷,且再无波澜。
她看了一会儿,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既无快意,也无怜悯。
最终,她缓缓地、彻底地拉上了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景象和声音。
“大小姐,门外……”佣人小心翼翼地进来请示。
“不用管他,”夏瑾瑜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回头,“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别让他的事,打扰到家里的客人。”
雨,下了一整夜。
谢羿就在夏公馆门外的雨幕中,跪了一整夜。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只剩下心脏处那片空洞的、被悔恨填满的冰冷。
天亮时分,雨势渐小。
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向前栽倒,额头磕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助理惊呼着冲上前,和保镖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浑身滚烫、已然高烧昏迷的他抬上车,再次送往医院急救。
这一幕,自然没有被嗅觉灵敏的媒体错过。
很快,“谢氏继承人雨夜长跪夏公馆”、“为爱自虐高烧昏迷”、“深情浪子回头惨遭拒”的新闻和模糊照片登上了各大八卦版面。
舆论哗然。
有一部分人被这极致的“深情”和“惨状”打动,开始同情谢羿,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也是可怜人”。
但更多的人则是嗤之以鼻,嘲讽谩骂:“活该!当初干嘛去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演戏给谁看呢?道德绑架吗?”、“夏小姐干得漂亮!这种渣男就该让他尝尝滋味!”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夏瑾瑜,对此没有任何公开回应。
她照常试婚纱,敲定婚礼流程,和顾承泽一起出席必要的社交活动,笑容得体,举止优雅。
仿佛那个正在医院里生死一线、名字与她捆绑出现在头条新闻上的男人,真的只是一个与她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她的无视,比任何指责和报复,都更让暗中关注这一切的谢羿,感到绝望。
谢羿在高烧和伤痛的折磨下,反反复复昏睡了好几天。
每次从混沌中短暂清醒,他都会抓住助理,嘶哑地问:“瑾瑜……她有没有……问起我?”
助理每次都是沉默地摇头。
谢羿眼里的那点微光,便一次次寂灭下去,变得更加灰暗。
这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乔伊然牵着她儿子,提着一篮水果,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她显然也看到了新闻,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阿羿……你怎么样?我和孩子听说你伤得很重,很担心你……”她柔声说着,将水果放在床头,想去摸他的额头。
谢羿猛地偏头躲开,眼神冰冷地扫过她,最终落在那个躲在她身后、有些不安的孩子身上。
一个可怕的、他一直以来拒绝深想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他死死盯着那个孩子,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一字一句地问:“宝宝,你告诉叔叔,那天在楼梯口……到底……是不是瑾瑜阿姨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