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榻上,大盛帝的指尖仍在敲着锦被,那节奏像催命的鼓点。
他似乎满意于两人的顺从,又似乎只是在享受这种掌控生死的快感,片刻后,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什么烦人的飞虫。
“都退下吧。”
“臣告退。”
太医院院判先行起身,步履沉稳地倒退而出。叶卿棠紧随其后,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绪。当她走到珠帘边缘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从侧面袭来。
她知道,那是傅怀砚的气息。
隔着一层半透的珠影,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寒夜孤星,正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叶卿棠心头微颤,却不敢停留,匆匆跨过门槛,随院判一同向外殿走去。
她掌心冰凉,都说伴君如伴虎,这次短暂接触下来大盛帝性情到还算稳定,怕就怕这只不过是表象,君心难测,万一走错了惹得大盛帝恼怒,只怕后患无穷。
珠帘在她身后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那层半透的珠影虽已隔开,傅怀砚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却仿佛仍钉在她背上,冰冷、沉凝,如同冰封深海下无声涌动的暗流。
出了殿门,殿外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瞬间清醒。院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她郑重一揖。
“叶姑娘,今日之事,老夫多谢你手下留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老夫愧对你方才的维护。”
叶卿棠连忙侧身避开,回以一礼,“院判客气了。医者仁心,您只是被那异气所惑,何错之有?倒是明日起,要多劳烦您指点。”
院判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缓缓散去,化为一抹真诚的感激与欣赏。
“叶姑娘放心,老夫必定知无不言。只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陛下性情多疑,姑娘行事,还需万分小心。”
“谨记教诲。”
两人不再多言,并肩向外走去。
而此刻,殿内,傅怀砚依旧负手立于珠帘之外,殿内的烛火映着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分明,沉稳,英挺。
大盛帝闭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傅相,你怎么看?”
傅怀砚垂眸,语气平淡无波。
“天地异气之说,玄之又玄。但太医院束手无策,此女或有几分门道。”
“几分门道?”大盛帝冷笑一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朕看,是几分胆气。”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珠帘外那道颀长的身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深长。
“她若真能治好朕傅相你说,这天下,会不会因此多了个有趣的人?”
傅怀砚的目光微微一动,眸底的寒意深处,似有一缕微光悄然划过。他缓缓拱手,声音依旧平稳:“陛下圣明,静观其变便是。”
三日之期,弹指即过。
这三日里,承乾宫偏殿几乎成了叶卿棠的临时居所。
药炉日夜不熄,苦涩的药味与龙涎香奇异交融,弥漫在殿宇的每个角落。
她与太医院院判几乎是寸步不离,案头堆满了古籍医典,写废的药方如雪片般散落。
每一味药的分量增减,每一次针灸的穴位深浅,都需反复推敲,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