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的宫人连呼吸都彻底屏住,头颅低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唯恐被那无形的风暴波及。
珠帘之外,傅怀砚负手而立的身影纹丝不动,如同一尊玄玉雕像。
然而,叶卿棠背对着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极其恐怖的、几乎要将空间都冻结的寒意自他周身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外殿。
龙榻之上,大盛帝脸上的那丝刻意流露的倦怠和潮红瞬间褪去。
他并未暴怒,甚至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钉在叶卿棠低垂的头顶,眸光深处翻滚着惊疑、震怒,以及一种被彻底戳破隐秘后近乎狰狞的审视。
他放在锦被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大盛帝的声音响起。
低沉、缓慢。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毒?”
那声反问如同淬了冰的钩子,狠狠扎入死寂的空气。
大盛帝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眼底最后一丝玩味被汹涌的暴戾取代,仿佛被揭开了最隐秘的疮疤。
他猛地抬手,五指如爪,几乎要撕裂明黄的锦被,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你是说朕是中了毒?”
“陛下息怒!”
侍立在龙榻旁的贴身大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殿内其余宫人更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珠帘外,傅怀砚的身影依旧如山岳般凝定,只是那玄色朝服下摆纹丝不动的垂坠感,在此刻显得异常沉重。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却不见半分波澜,唯有周身散发的无形寒意,几乎要将承乾宫的地砖都冻结。
叶卿棠背对着他,却感觉那目光如有实质的冰锥,正抵在自己的脊骨上,警告着她每一个字都可能万劫不复。
叶卿棠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帝王的震怒如同实质的罡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宿主!稳住!逻辑闭环!指向他处!”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浓重的药味和龙涎香的窒息感,迫使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再次深深垂首,额角沁出的冷汗沿着鬓发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印记。
声音,却奇异地维持着医者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面对疑难杂症的探究与凝重。
“陛下明鉴。此毒非彼毒,非鸩非砒,并非寻常歹人投毒所致。”
字斟句酌,将致命的指控悄然转化为一种医理上的特殊病气。
“此乃天地间郁积之阴秽瘴疠,或因地气变迁,或因某些罕见的金石矿脉所散发之异气,经年累月,无形无质,悄然侵入腠理。其性至阴至寒,诡秘难测,初起症状极类风寒,极易误诊。此气盘踞经络,如跗骨之蛆,寻常祛风散寒之药自然罔效,反伤正气。”
“非民女臆测,实乃脉象所示,气机逆乱,邪伏少阴,阴寒凝结如冰,非‘毒’之一字,不足以形容其险恶。”
叶卿棠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致命的阴毒归结于“天地阴秽”或“金石异气”,既点出了表象之下的凶险本质,又避开了人为下毒的致命指控,将责任推给了虚无缥缈的环境或天谴。
大盛帝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那暴戾的眼神在她低垂的头顶盘旋,如同择人而噬的秃鹫。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帝王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