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宫禁森严。叶卿棠跟在傅怀砚身后,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冰刃上。
空气里弥漫着初冬的冷冽和宫墙内特有的、挥之不去的压抑。小果子在她脑中喋喋不休地分析着各种预案,核心指令只有一个。
消除表象,隐藏真相,活下去。
踏入帝王寝殿承乾宫,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混合着龙涎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明黄的帐幔低垂,大盛帝半倚在宽大的龙榻上,面色在药气的熏染下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却锐利如旧,如同蛰伏的猛兽。
傅怀砚停在珠帘外,身姿如渊停岳峙,玄色朝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深沉。
“民女叶卿棠,叩见陛下。”
叶卿棠依礼跪拜,姿态恭谨温顺。
“平身。”
大盛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叶姑娘,朕这风寒,昨夜咳得愈发厉害了。太医院的药,喝着如同饮水。”
他抬起手,宽大的明黄寝衣袖口滑下,露出手腕。
“再诊一次。”
叶卿棠起身,垂眸上前。
殿内侍立的宫人屏息凝神,她伸出三指,再次搭上那截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手腕。
指下传来的脉象比昨日更显虚浮,那层薄雾般的阻滞感越发明显,而深处那缕阴寒之气,如同冬眠苏醒的毒蛇,虽依旧微弱,却透着一丝活跃的恶意,正贪婪地啃噬着帝王的根基。
她缓缓收回手,退后一步,深深福礼。
脑中念头电转,昨日咬死的风寒是保命符,此刻若再重复,无异于自掘坟墓。帝王的目光如同实质,压迫着她的脊背,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如何?”大盛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叶卿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却依旧恭敬地垂落在帝王膝前的龙纹上,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医者独有的沉静,“陛下圣体,非寻常寒邪侵扰所致。”
此言一出,殿内死寂更深。
珠帘外,傅怀砚负手而立的身影似乎更加凝滞,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了几分。
大盛帝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到近乎残忍的了然。
他微微前倾身体,饶有兴致地问。
“哦?不是风寒?那依叶姑娘高见,朕这缠绵病榻,是何缘由?”
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叶卿棠碾碎。
她能感觉到背后傅怀砚那道冰冷目光的警告,更能清晰地捕捉到帝王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试探与杀机。
她再次垂首,语速不急不缓,字字清晰。
“民女斗胆。陛下脉象,外浮而内虚,似有阴浊之气盘踞中焦,阻滞气机,逆乱阴阳。”
“此气非天时之邪,更似毒物入腠理,深伏经络,耗伤正气,故使龙体困倦,咳喘难愈,药石罔效。其性阴寒诡谲,非寻常病症可比。”
她头颅低垂,“若民女没断错,此毒病气已入少阴经,非猛药可拔,需徐徐图之,固本培元,疏泄并举,方能解其困厄。”
“毒”字出口的瞬间,承乾宫内空气骤然降至冰点,浓重的药气似乎都凝结成了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