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几个老臣跟着出列,跪趴在地上,声音里全是惶恐。
大盛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嗤,指尖还在空杯沿上慢悠悠地划着圈,那细微的摩擦声,像刮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他不再看阶下的人,目光仿佛穿过了殿顶的雕梁画栋,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声音里带着点倦意,却重得能压死人,“退下吧。三天的期限,朕等着看结果。”
那声“退下”像块浸了冰的铁,砸在殿中老臣们的心上。
最先开口的青袍老臣身子猛地一僵,贴在金砖上的额头还泛着冷意,鬓角的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滴在砖缝里,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求,可话到嘴边,瞥见御座上帝王那双眼,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重重磕了个头。
“臣遵旨。”
其余几位附议的老臣也不敢再作声,原本还微微抬起的脊背,此刻彻底塌了下去,双手撑着冰凉的金砖,一点一点往后挪,再转身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烛火在殿中跳动,把老臣们佝偻的影子投在金砖上,拉得长长的,像一道道垂暮的剪影。
空气里龙涎香的醇厚混着老臣们身上的汗味,竟透出几分滞涩的闷。
大盛帝依旧没看他们,指尖摩挲着空了的白玉杯,杯沿被他摸得泛起一层温润的光,可他眼底的冷意半点没减,仿佛殿中这群惶恐退去的臣子,不过是碍眼的尘埃。
“臣等告退。”
“民女告退。”
先前因内侍急报西疆战报而暂歇的丝竹声,此刻如解冻的春溪般,重新漫过琼林殿的梁枋与阶砌。
殿中舞姬已换了胡旋舞的装束,猩红裙摆缀着细碎的银铃,随着旋转如火焰般炸开。
大盛帝坐在御座上,龙袍下摆的金线在灯火下流转,他抬手举盏,指腹摩挲着盏底的龙纹,目光扫过殿中。
“诸将辛劳。这杯酒,朕敬西疆浴血的弟兄们。”
说罢便将酒液一饮而尽,玉盏倒扣,滴酒未沾,引得殿内又是一阵欢呼。
叶卿棠跟着殿内众人一起恭维着,心头却盘算着这一局该如何才能解得漂亮。
宴会结束时殿外的天光还亮得刺眼,初冬的风刮在脸上,带着点刺骨的凉。
叶卿棠微微眯起眼,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想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惊悸。可刚吸进去,那股凉意就顺着喉咙往下钻,激得她心口发紧。
小果子的声音在脑子里急得直跳,“宿主!三天期限开始倒计时了!首要任务是把帝王风寒的表象压下去!警告!那真实的阴毒绝对不能暴露,一旦暴露,立刻触发最高级别的抹杀机制!快想办法,规划最优方案!”
傅怀砚没回头,径直朝着停在丹墀下的玄顶马车走过去。
车辕旁边的侍卫见他过来,悄无声息地放下了踏凳,动作轻得没半点声响。
清冷的天光落在他身上,投下道笔直的影子,玄袍的下摆垂在地上,没半点晃动。
他没转身,只微微侧过头。
“跟上。”
两个字,声音不算高,透着股子力道。
他没再停留,一步踏上踏凳,玄色的锦袍下摆轻轻一扬,便消失在车帘后面,只留下一道沉凝的影子,映在车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