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大盛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将手腕随意地搁在铺着明黄锦缎的案面边缘。
叶卿棠屏息凝神,上前一步,垂眸敛目,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大盛帝的腕脉之上。
指尖触及的皮肤温热,脉搏沉稳有力,可就在她指腹落下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阴寒的滞涩感,如同深埋地底的冰线,倏然从指下传来,转瞬即逝。
若非叶卿棠心神高度集中,感知敏锐远超常人,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全神贯注诊脉的姿态,呼吸平稳,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惊涛骇浪。
不是风寒!
那脉象乍看沉稳,实则内里虚浮,似被一层薄雾笼罩,更深处,那缕若有似无的阴寒之气,并非风寒邪气入侵体表的表征。
那是某种潜藏极深、被刻意压制或掩盖的阴毒,盘踞于脏腑经络之间,正极其缓慢地侵蚀着生机。
这绝非近日偶感风寒那么简单,更像是经年累月、精心炮制的结果!
殿内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低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卿棠搭脉的手指和御座上的帝王之间,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傅怀砚的目光终于再次投向御座方向,落在叶卿棠沉静的侧影上,指节搭在白玉酒杯边缘,闲适,却又绷紧如弦。
大盛帝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在叶卿棠低垂的面容上,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探究与等待。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声心跳都被无限放大。
叶卿棠的指尖稳稳搭着,指下那阴寒的滞涩感如同狡猾的毒蛇,隐没后再难捕捉,但那层笼罩在沉稳脉象下的虚浮薄雾,却愈发清晰。
她脑中思绪飞转,冷汗几乎要浸透内衫,叶卿棠面上却依旧沉静如古井无波。
她缓缓收回了手指,退后一步,再次深深福礼。
“如何?”
大盛帝冷声询问。
“陛下圣体康健,脉象沉稳有力,根基深厚。”叶卿棠的声音清晰平稳,如同山涧清泉,在死寂的大殿中流淌。
她微微抬首,目光恭谨地落在帝王袍服下摆的金龙纹样上,避开了那双极具穿透力的审视,“只是”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瞬,感受御座上那无形的压力骤然收紧。
“只是连日操劳国事,龙体略有虚浮之象,邪气乘隙扰于肌表,阻滞经络,故有头痛体倦、畏寒不适之感,此乃风寒之兆。”
叶卿棠语速平缓,字斟句酌,“太医院诸位大人用药精当,想来再静养调理数日,自可痊愈。民女愚见,陛下此刻最需的,是安神静气,少思虑,忌辛劳。”
她说完,再次深深垂首,姿态温顺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