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再次将额头重重磕向地面,身体却已不受控制,只能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呜咽,“小人小人认罪认罪只求只求大人明察我爹他他真不是人不是人啊呜呜呜”
每一次呜咽都伴随着身体的剧烈抽动,那砰砰作响的磕头声,虚弱却执拗,在死寂的炉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
傅怀砚玄色的衣袖在炉火残余的热浪中,无声拂过。
风月领命,铁钳般的手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如泥的王大山提起,另一只手则按住了百岁的肩胛骨,力道沉稳不容反抗。
红尘无声上前,协助风月押解着两个罪人,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死寂的炉房内,渐渐远去。
炉火的余烬在熔炉深处不甘地明灭,映照着傅怀砚玄色衣袍上冰冷的暗纹上。
叶卿棠表情严肃。
【小果子,继续实时监控王大山的生命体征,确保他能活着接受审判。】
叶卿棠目光追随着被拖走的王大山那狼狈绝望的身影。
“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仍极度虚弱,已注射微量稳定剂,确保其意识清醒至移交有司。”
小果子回应的很迅速。
傅怀砚并未立刻离开,他沉渊般的目光扫过这片弥漫着罪恶与血腥气息的炉房,最终落在那巨大的熔炉上,炉壁上干涸的暗色痕迹无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叶卿棠能感觉到他周身那凛冽的寒意并未消散,只是化作了更为沉凝的威压。
正如傅怀砚所令,大理寺接手此案后,审查进行得异常迅速。
王永年过往的斑斑劣迹并非隐秘,乡邻们畏惧其淫威而不敢言,如今人死案发,又牵扯到当朝丞相亲自过问,那些被长久压抑的控诉与证据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现出来。
关于王永年如何逼死发妻、变卖祖产、玷污少女、欠下累累赌债的桩桩件件,俱有苦主或人证,其恶行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王大山的供词与百岁的指证,在确凿的旁证面前变得无可辩驳。
然而,就在大理寺准备依律定谳之际,一件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发生了。
数日后,一份厚厚的、按满了红指印的联名请愿书,由几位须发皆白、神情悲戚的老者颤巍巍地捧到了大理寺衙门前。
他们自称是王大山同乡的耆老和邻居。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为首的老者匍匐在地,声音哽咽,“那王永年他他不是人啊!是畜生!是咱们十里八乡的祸害!逼死贤惠媳妇,卖光家当,祸害了多少清白闺女,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王
“大山这孩子,从小被打骂着长大,娘死了,家败了,自己过得猪狗不如,可可他从没学坏啊!”
另一位老妇抹着泪接口道:“是啊大人!大山是个苦命的好孩子!他自个儿饿着肚子,省下口粮接济我们这些孤老婆子;谁家屋顶漏了,他二话不说就去修;那年发大水,他冒着淹死的危险,把张家的小孙子从水里捞上来他帮过的人,数都数不清!咱们这些老骨头,都是受过他恩惠的!”
“他爹造的孽,报应到他头上,这不公平啊!”
人群中有人悲愤地喊道,“王永年该死!可大山大山他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求大人开恩,念在他过往行善积德、事出有因的份上,饶他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