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每一个字都像钩子,试图撕开叶卿棠身上那层冰冷的伪装,挖出她竭力隐藏的秘密。
灶房里只剩下他清晰的话语和王大山越来越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叶卿棠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她没沉静的目光在浓稠的黑暗里,精准锁着百岁那张笑意莫测的脸。
灶房里死寂得可怕。
只有王大山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喘,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在叶卿棠和百岁之间来回扫视,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只粗粝的大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泥土和指甲缝里的污垢混在一起。
百岁那句“断定是碧蚕引”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混乱的脑海,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更加紧绷——他们果然知道!他们果然要害死他爹!
“好奇?”
叶卿棠的声音终于响起,冷而沉缓,“百岁先生既知‘碧蚕引’绝迹,又怎会不知能认出它的人,自然有认出它的道理。”
她微微侧身,月光吝啬地在她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线微光,衬得她下颌的线条愈发冷硬如刀锋。
“至于一日之内,”
她的目光转向地上那摊被王大山掐得半死不活、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瑟瑟发抖的手下,如同看一件无足轻重的死物,“若非有人心急如焚,露出马脚,这断定二字,恐怕也轮不到先生此刻在此咄咄相询。”
她的话意有所指,矛头直指百岁那过于急切的“观察”命令。
王大山浑浊的眼珠猛地一亮,喉头滚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下意识地又想往前扑,却被叶卿棠一道冰冷的眼风钉在原地。
百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双清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生辉,仿佛发现了极为有趣的猎物。
他非但没有被叶卿棠的反讽激怒,反而向前又踏了小半步,靛青色的袍角几乎要触到地上的泥污。
“叶大夫伶牙俐齿,在下佩服。”
他随意地拱了拱手,动作依旧敷衍,目光却如蛛网般黏着在叶卿棠身上。
“心急倒也算不上。只是傅怀砚那家伙手下,风月擅杀,红尘擅藏,轮到我这‘百岁’,便只剩下些微末的‘看’的本事。既然要看,总得看得仔细些,看得明白些,才好回去交差,您说是不是?”
灶膛的余灰似乎被无形的气流拂动,飘起几点微不可见的尘埃。
王大山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压抑的呜咽,他死死盯着百岁,又看看叶卿棠,混乱的脑子里只剩下“仇人”二字在疯狂燃烧。
叶卿棠的身影在黑暗中岿然不动。
沉默如同实质的冰,在狭小的灶房里蔓延、凝结。百岁的目光像两把小刷子,在她脸上来回扫视,试图刮开那层坚冰。
终于,叶卿棠缓缓抬起眼睫,沉渊般的眸子在稀薄的月光下,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