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终于挤出一句嘶哑的低吼,“看看就看!我爹的尸首还停在家里,你敢去?”
声音里残存的狂怒被一丝迟疑取代,他死死瞪着叶卿棠,仿佛要从她沉静如渊的眸子里挖出真相。
叶卿棠不为所动,目光如淬冰的针,钉在他握斧的手上。
“放下。”
她命令道,每个字都裹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现在。”
樵夫的手一松,斧头“哐当”坠地,砸在翻倒的药筛旁。
“好好,叶卿棠,你记住你的话!”他嘶声道,声音陡然拔高,“若我爹真是你们害死的,我王大山拼了这条命,也要你血债血偿!”
双儿瑟缩在药柜角落,指尖抠着柜门木纹,惨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她见斧头落地,才敢喘出一口细弱的气,她不敢上前,只死死盯着叶卿棠挺拔的背影。
叶卿棠已转向她,声音稍缓却依旧冷冽:“双儿,取药箱来。”她目光扫过满地碎片,又落回王大山扭曲的面孔,“带路。若有一字虚言,我自有官府铁律伺候你。”
王大山牙齿咬得咯咯响,却终是低头,粗声粗气道:“走走就走!”他转身踢开脚边的碎瓷,率先朝门口大步走去。
双儿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绕过翻倒的药筛和散落的草药,扑向墙角的药柜。
她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沉重的黄铜锁扣,试了几次才“咔哒”一声打开。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目光在柜中飞快掠过,取下乌木药箱。
叶卿棠的脊背挺直如松,径直走向门口。
破碎的门扉外,早已围拢了不少被巨响惊动的街坊和路人,他们挤在门槛外,探头探脑,脸上交织着惊惧、好奇与窃窃私语。
当叶卿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嘈杂的低语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揣测。有人同情,有人怀疑,更有人带着幸灾乐祸的冷漠。
她无视了那些目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午后的日光刺目,落在她素净的衣衫和沉静的面容上,带着刀刃般的寒意。
王大山在几步开外停下,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她,胸膛依旧剧烈起伏,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双儿抱着药箱,小跑着跟上叶卿棠,几乎要贴上她的后背,仿佛那是唯一安全的所在。她低着头,不敢看围观的人群,更不敢看那樵夫凶戾的脸。
叶卿棠在王大山面前站定,目光扫过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握的拳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前头带路。”
王大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跟我来!”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股蛮横的怨气,撞开挡在门口的人群。
叶卿棠抬步跟上,步履沉稳。她走过门槛,日光瞬间将她笼罩,在她身后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王大山在前头走得又急又猛,粗布短打的后背被汗浸湿了大片深色,他像一头负伤又暴怒的蛮牛,丝毫不顾身后两人能否跟上,只一味埋头冲撞,将路旁摊贩的箩筐带倒也浑然不觉,惹来一片低声的咒骂和惊惶的躲避。
叶卿棠步履沉稳,始终与那怒气冲冲的背影保持着几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