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清晨的微光透过百草堂半开的雕花木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香,压过了前几日那场大火残留的、几乎刻进骨子里的焦糊味。
叶卿棠正低头仔细碾磨着药臼里的药材,眼下的青痕清晰可见,但动作却是一贯的沉稳专注。
帘栊微动,带进一缕微凉的风。
风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中,他眉宇间带着一丝未散的冷肃,对着叶卿棠的背影抱拳行礼,“小姐。”
叶卿棠并未停手,只淡淡应了一声:“查到了?”
“是。”风月的嗓音低沉,“起火点在街东“云中居”茶楼二楼雅间。三日前兰夜节,有两拨客人因争抢临窗赏灯的位置起了争执,推搡间撞翻了烛台,泼洒的酒水引燃了桌布,火势顺着茶楼内里大量使用的桐油浸泡过的松木装饰与隔断蔓延极快,最终酿成大祸。”
他语速平稳,陈述着冰冷的结论,“火借风势,加之茶楼结构本就陈旧,木料干燥易燃,扑救不及,才致如此惨烈。”
叶卿棠碾药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骨节泛白。
片刻,她才继续着单调的研磨,“伤亡几何?”
“已确定遇难者一十七人,重伤者三十有九,轻伤无数。”风月的声音更沉了几分。
堂内一时只剩下药杵的声响。
风月沉默片刻,又继续,“主子命属下转告小姐,此次火灾善后及追责事宜千头万绪,他近日公务缠身,无暇分身。”他顿了顿,补充道,“大人还说,小姐保重身体,不必费心旁的事。”
叶卿棠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直起身。
她没有回头,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一株被烟尘熏得有些蔫败的兰草上。傅怀砚的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只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便迅速沉没。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她转过身,拿起另一份药材,神色未动,“告诉他,我很好,百草堂诸事,自有我料理。”
风月看着她沉静的侧脸,那上面有疲惫,有坚韧,却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波澜。
他迟疑片刻,终究只是再次躬身,“是,属下告退。”
脚步声远去,帘栊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声息。百草堂内,药香依旧浓郁。叶卿棠重新拿起药杵,一下,又一下,碾着那苦涩的根茎。
窗外的日光渐渐明亮起来,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三天前那场席卷一切的烈焰与喧嚣,仿佛一场骤然惊醒的噩梦,如今,只余下这满室的寂静和弥漫不散的药味,日子似乎又回到了那场大火之前的轨道上,按部就班,沉静如水。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她眸色沉了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药杵边缘。
傅怀砚真如他自己所说公务繁忙,一连多天叶卿棠都没再看见他,这日双儿正低头细细辨认着草药筐里几株形态相似的根茎,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株,对着窗光仔细比对叶纹,眉头微微蹙起,口中低喃着叶卿棠方才教她的辨识要点。
堂内药香氤氲,只有药杵偶尔的轻响和双儿专注的呼吸声。
骤然间,一声粗砺的嘶吼如惊雷般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