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不知道自已是怎样回到宿舍的。
空荡荡的宿舍楼，大部分毕业生已经离校，记地狼藉的打包纸箱和丢弃的杂物，透着人去楼空的凄凉。赵磊也走了，临走前给他发了条信息：“默哥，保重！跟嫂子好好的！哥们儿我先回老家闯荡了！”
“好好的？”陈默看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把自已摔进床铺，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大脑一片空白。愤怒、悲伤、背叛感、无力感……所有情绪激烈碰撞后，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手机响了，是林薇。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机械地接通。
“晚上一起吃饭吧。”林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比白天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我爸妈说，既然结婚了，总要两家一起吃个饭，算是……饯行。”
饯行。这个词像针一样扎了他一下。
“……好。”他听见自已干涩的声音回答。
地点定在学校附近一家不错的餐厅包间。陈默到的时侯，林薇和她的父母已经到了。林父林母依旧客气而疏离，举止得l，谈吐优雅，询问了一些他工作找得怎么样、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之类不痛不痒的问题，绝口不提白天典礼上的风波，也似乎对他们即将开始的跨国婚姻没有任何担忧或异议。
这种平静，反而让陈默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他们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早已和林薇达成了某种默契？
林薇坐在他旁边，偶尔会给他夹菜，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礼貌。她甚至会在父母提到某个话题时，轻轻碰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接话，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顿“饯行宴”，吃得陈默如鲠在喉，味通嚼蜡。他感觉自已像个演员，在一场精心编排的戏里，扮演着一个“幸福新婚丈夫”的角色，而其他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子”，都是知情且配合的观众。
饭后，林父林母先起身告辞，留下空间给这对“新人”。
“我们走走吧。”林薇提议。
夏夜的校园，静谧而闷热。毕业的喧嚣已经散去，只剩下路灯拉长着孤独的影子。他们并肩走着，却隔着一段尴尬的距离。
“明天……我去送你。”陈默打破沉默。
“不用了。”林薇很快拒绝，“机场太远，而且我爸妈会去送。你好好找工作，更重要。”
又一次拒绝。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林薇，”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答应和我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毕业前疯狂一次，何必非要领证？如果早有出国计划，为何要把他拖入这场注定艰辛的关系？
林薇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以为她不会回答。
“陈默，”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似乎是真诚的疲惫，“人生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确切的、功利的理由。有时侯，可能就是那一刻，觉得就是那个人，就是想让那件事。”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漆黑的湖面。
“至于以后……谁又能说得准呢？也许距离真的不是问题。也许……你会发现，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叹息，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默心上。这算什么？安慰？还是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他还想再问，林薇却已经收回了目光，语气重新变得冷静而疏离：“很晚了，回去吧。明天我就不联系你了，到了那边，我会给你消息。”
她向他伸出了手。陈默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告别。
他僵硬地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她的指尖微凉，一触即分。
“保重。”她说。
然后，她再次转身，这一次，是真的走向了彻底离开他生活的方向。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这一走，或许就再也不会真正回到他的身边了。
那个在毕业晚会上点头说“好”的女孩，那个在民政局镜头前对他微笑的女孩，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幻影。
真正的林薇，就像此刻她的背影一样，清晰、冷静、目标明确，并且正在毫不犹豫地离他远去。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