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陈默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去……让什么？”他其实知道答案，却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那只是短暂的旅行，或者一个误会。
“读书。”林薇的回答简短而清晰，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博士项目，全额奖学金。机会很难得。”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已无关的事实，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刚刚领取的结婚证，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纸，丝毫不能影响她既定的人生轨迹。
“可是……我们……”陈默语无伦次，巨大的震惊和背叛感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我们刚刚结婚！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了。”林薇看了一眼腕表，似乎有些不耐烦，“陈默，我以为你明白。结婚是结婚，个人的发展和追求是另一回事。我不认为这两者必然冲突。”
“不冲突？”陈默几乎要笑出来，声音里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颤抖，“你要去美国读博，至少四五年！我呢？我怎么办？我们的婚姻怎么办？这在你看来不冲突？！”
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零星还未散去的师生的侧目。
林薇微微蹙眉，似乎不喜欢这种失控的场面和成为焦点的感觉。她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却依旧冷静得残忍：“你可以申请陪读签证。或者，等我安定下来，你可以过来找工作。波士顿的it产业也很发达。”
她说得如此轻松，仿佛只是规划一次短途旅行，而不是刚刚开启一段跨国分居的婚姻生活。她甚至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出路”，却丝毫没有询问过他本人的意愿和规划。
陈默看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多么巨大的鸿沟。对于林薇而言，婚姻或许只是她精彩人生规划中的一个选项，一个可以纳入计算并妥善安排的变量，却绝不是生活的全部或重心。她的世界广阔，目标明确，并且始终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真正让她偏离轨道。
而他，陈默，或许只是她毕业季里一次“冲动”的选择，一个短暂的通行者，甚至可能只是她用来对抗某种预期、或者l验某种“不确定精彩”的工具。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充记无力感，“从你答应我求婚的那一刻起，你就知道你要走。你只是在……利用我？”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林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似乎被“利用”这个词刺伤了。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陈默，我没有利用任何人。结婚是我自已的选择，出国读书也是。我没有义务在让出一个选择前，向你事无巨细地汇报我所有的其他人生规划，尤其是当它们并不必然矛盾时。”
好一个“并不必然矛盾”！好一个“没有义务”！
陈默的心彻底冷了。他明白了，在她精密计算的世界观里，感情和责任或许有其一席之地，但永远要让位于她个人的终极目标。她可以和他结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为他牺牲哪怕一丁点自已的前程。
“所以，”他惨笑了一下，眼神空洞，“我们的新婚生活，就是明天开始，相隔一个大西洋？”
“现代通讯很发达。”林薇避重就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每天视频。距离不是问题。”
她说得那么轻松，仿佛跨越时区和大陆的婚姻，就像通城恋爱一样简单。
陈默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任何争吵、质问、哀求，在她强大的逻辑和冷静面前，都是徒劳的。她早已为自已设定好了所有程序的运行路径，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输入而改变。
他看着眼前这个法律上已经是她妻子的女孩，她美丽、聪明、强大，却也冷漠、理智得可怕。他偷来户口本、背叛家庭所换来的，原来就是这样一份冰冷而遥远的“关系”。
“手续办完了吗？”林薇似乎觉得这场对话可以结束了，转而问道，“办完了的话，我晚上还要回家一趟，有些出国的行李要收拾。”
陈默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好。”林薇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保持联系。等我到了那边，安顿下来，会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给你。”
说完，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歉意，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然后，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了与她父母离开时相反的方向。
阳光依旧猛烈，陈默却觉得浑身冰冷。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穿着学位服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礼堂拐角处。
手里那支昂贵的钢笔，硌得他掌心生疼。
刚刚获得的结婚证，仿佛成了一张通往苦役船的船票，而唯一的乘客，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