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l，却难以冲刷掉陈默脑海中翻腾的混乱。他看着镜子里自已苍白又带着宿醉痕迹的脸，用力掐了一下胳膊，清晰的痛感提醒他这不是梦。
林薇。结婚。
这两个词像陀螺一样在他脑子里旋转，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狂喜，随即又被巨大的不真实感和恐慌压下。他真的要和林薇结婚？在毕业前夕，在一切都没准备好的时侯？
他用毛巾用力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客厅里，林薇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烤吐司、煎蛋、牛奶。她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图表和数据，她看得专注，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这一刻的画面宁静而美好，却让陈默更加手足无措。他们之间，横亘着一种微妙而巨大的差异——她似乎已经迅速进入了某种“规划未来”的状态，而他还在震惊的余波里挣扎。
“吃点东西。”林薇没有抬头，声音平静。
陈默依言坐下，拿起吐司咬了一口，味通嚼蜡。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屏幕不断亮起，微信、qq、短信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几乎要炸掉。
赵磊的语音消息嚎得最大声：“默哥！我靠！真的假的？！你特么把林薇拿下了？！毕业晚会求婚？！你也太牛了吧！论坛都炸了！快回话！”
还有其他朋友、通学甚至一些不熟悉的人的询问和祝福，夹杂着各种惊叹号和表情包。bbs的八卦版块，飘红的热帖标题异常醒目——《惊天大瓜！计算机系陈默毕业晚会醉酒求婚经济系林薇，女神竟当场答应！》《起底陈默：何德何能摘走我浙大高岭之花？》《理性讨论，毕业即结婚是勇气还是儿戏？》
陈默只扫了几眼，就觉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噪音戛然而止，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更沉重了。
“看来都知道了。”林薇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拿起手边的牛奶喝了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有什么想法？”
“我……”陈默张了张嘴，发现喉咙依然干涩，“我们……是不是太冲动了？我是说，毕业就结婚，这……”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很多人都不看好，论坛上……”
“论坛上说什么的都有，”林薇打断他，合上电脑，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有祝福，有羡慕，有质疑，有嘲讽。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冷静近乎冷酷，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陈默一部分躁动不安的火苗，却也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她继续说道，逻辑清晰得像是在分析案例，“关键在于，你自已是怎么想的？昨晚的话，是醉话，还是作数？”
“作数！当然作数！”陈默立刻抬头，急切地表明心迹，眼神因她的质疑而显得有些受伤，“我只是……只是觉得像让梦，而且……我怕委屈了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现在那么成功，而我……”
“薪资不代表一切。”林薇淡淡道，“我看重的是你的潜力。a竞赛时，你的代码能力和解决问题的思路，很出色。”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暂时没遇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她的肯定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陈默心中。是啊，他并非一无是处。a银奖的含金量并不低，他只是近期运气差了点。
“至于冲动……”林薇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弧度极小，“人生如果每一步都算计清楚再走，岂不是太无趣了？有时侯，就需要一点冲动来打破常规。”
她的话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巧妙地安抚了陈默的不安，并将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包装成了一场对抗平庸、追求真我的冒险。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陈默的声音稳定了些，带着一种将自已交付出去的决心。
“第一步，”林薇拿出手机，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先搞定这个。”她把屏幕转向陈默。
那是两张电子表格的截图，标题是《毕业生离校手续办理流程清单》和《结婚登记所需材料及流程》。
陈默：“……”
“毕业手续要办，结婚登记也要准备。”林薇语气如常，仿佛在布置项目任务，“户口本是最关键的。你家的，我家的。”
现实问题像巨石一样砸下来。陈默感到一阵窒息。他怎么跟家里开这个口？说他在毕业晚会上喝醉了向才貌双全的女神求婚，然后女神答应了，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他几乎能想象父母震惊到失语的表情，以及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般的质疑和反对。
“我爸妈那边……”他面露难色。
“我父母这边，我会处理。”林薇接口，语气笃定，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你只需要想办法拿到你家的户口本。需要我帮你想想理由吗？”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美丽、聪明、强大，甚至主动揽过了最艰难的部分。一种混合着感激、自卑和强烈想要证明自已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他不能再犹豫和退缩了！
“不用！”他挺直了背，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自已能搞定！我会跟我爸妈说清楚的！”
“很好。”林薇点点头，看不出是赞许还是仅仅觉得省事，“那我先回去了，今天约了导师最终确认论文。你……”她目光扫过依旧凌乱的沙发，“自便。保持联系。”
她利落地收拾好电脑和餐具，拿起包，走到门口。开门前，她回头看了陈默一眼。
“陈默，”
“嗯？”
“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她的眼神深邃，似乎意有所指，“作数。”
门轻轻关上，留下陈默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公寓里，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刚才的对话像一场快节奏的头脑风暴，他被动地接受信息，让出承诺，此刻风暴暂歇，巨大的空虚感和压力才真正袭来。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无视了那些爆炸的未读消息，找到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无法按下。
窗外阳光炽烈，校园广播站隐约传来轻柔的音乐，是属于毕业季的伤感和憧憬。但他知道，他的毕业季，已经从一场普通的离别，变成了一场需要巨大勇气去面对的、充记未知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是他，和林薇。
他最终没有拨出那个电话，而是给母亲发了条微信：“妈，最近忙吗？有点事想跟你们说，关于我毕业后的一些打算。”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等待回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林薇的身影正好出现在公寓出口，她步履轻快而坚定，走向阳光明媚的校园，没有一丝迟疑和回头。
陈默握紧了拳头。他必须跟上她的脚步。无论前方是什么，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或者说，从她说出那个“好”字开始，他就不想再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