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无常执令人 > 第10章 道术天降,清寒来袭

:道术天降,清寒来袭
子时过半,夜色如墨,将西区陵园浸染得一片沉寂。
这里的寂静是活的,它呼吸着,带着陈年香火、湿冷泥土和某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踏入此地的生灵(或死灵)心头。月光被稀薄的云层滤过,惨白而吝啬地洒落,非但未能照亮前路,反而将那些层层叠叠、依山势蔓延的墓碑群勾勒得更加嶙峋诡谲,像一片沉默的、畸形的森林。
赵无极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仍觉得有股子阴寒之气无孔不入地往骨头缝里钻。他踩在略有坡度的、不甚平整的水泥小径上,脚下偶尔踢到松动的碎石,那声响便在无边的死寂中被放大得格外刺耳。
“真会挑地方……”他低声嘟囔,声音干涩,更像是在给自已壮胆,怀里的那张皱巴巴的任务条,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一枚标准铜钱……就为这一枚硬通货,他得在这鬼地方耗上半宿,跟一群可能连自已叫啥都忘了的老街坊新邻居们谈心,劝他们别蹭吃蹭喝,赶紧各回各家。
穷,真是原罪。尤其是欠了地府五十枚标准铜钱的穷。
他放缓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身旁那些冰冷的石碑。它们拥挤在一起,却又彼此隔绝,每一块下面,都曾是一个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世界。
【先考
张公讳大山
之墓】
【生于一九年腊月
卒于二零零一年春】
【慈父
勤劳一生
节俭持家】
碑石粗糙,刻痕较深,带着一种朴拙的力度。旁边散落着几个干瘪的苹果和早已褪色的塑料花。一个模糊的、穿着老式中山装的虚影正蹲在碑前,徒劳地试图捡起那些早已无法触碰的供果,脸上是经年累月的茫然和一丝固执。他似乎感觉不到赵无极的靠近,完全沉浸在自已永恒的失落里。
赵无极嘿了一声”大山……这名字倒是接地气。勤劳一生,节俭持家,最后就剩这点啃不动的苹果和没人记得的塑料花。老头,省了一辈子,图啥呢?”
【爱妻
林小婉
永眠于此】
【一九七八

二零零五】
【梧桐半死清霜后
头白鸳鸯失伴飞】
这块碑明显精致许多,黑色大理石,鎏金刻字。照片上的女子笑靥如花,青春正好。一个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散去的年轻男魂痴痴地倚靠着墓碑,手指一遍遍虚抚着照片上的笑容,周身弥漫着化不开的悲恸与眷恋。他对线香的气息毫无反应,眼中只有那张定格的笑脸。
赵无极单手摸着下巴“啧,二十七岁……真年轻。梧桐半死,鸳鸯失伴……这留下的哥们儿也是个情种。可惜了,情深不寿。这执念太深,怕是难入轮回咯”。
【显妣
王母讳翠花
慈魂西去】
【无名孝子孝女
敬立】
没有生卒年月,没有照片,碑石廉价,字迹歪斜,甚至有个错别字。坟头荒草萋萋,干净得连片纸钱都没有。一个佝偻着背、面容模糊的老妇魂影在墓碑周围无措地徘徊着,不断喃喃低语:“狗剩……二丫……你们在哪儿……娘找不到路了……”那声音微弱得如通风中残烛,带着被遗忘的恐慌。
看到这赵无极叹了一口气:“王翠花……连名字都像是随手取的。狗剩,二丫……这孝子孝女立完碑就再没来过吧?人间一趟,活了个寂寞,死了个干净。真是……”
越往里走,墓碑越发密集,年代也越发混杂。有些是气派的家族合葬墓,碑文冗长,歌功颂德;有些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包,插着块简陋的木牌,字迹早已模糊不清;还有些显然是新坟,花圈尚未完全枯萎,照片上的逝者眼神似乎还残留着对世间的眷恋。
孤魂野鬼们也形态各异。有的只是混沌的一团白光,依偎在墓碑下,对外界毫无反应;有的则保持着清晰的形l,穿着寿衣,面无表情地重复着生前的某个习惯动作,比如不断整理并不存在的衣襟,或者虚空踱步;还有几个调皮的小鬼魂,互相追逐打闹,发出无声的笑,穿过墓碑和赵无极的身l,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此时赵无极的内心:众生相……死后的众生相。所以我才讨厌来这种地方。看得太多,心里堵得慌。黑白无常他们只管勾魂,哪管这些后续的破事?还不是我们这些临时工来擦屁股。维持阴阳秩序?说得轻巧,这秩序就是让这么多无家可归的魂在这儿挨饿受冻?
而后找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这里似乎是几个区域的交汇点,游魂的数量也明显增多。它们像海底无声的水母,漫无目的地飘荡着,感受到生人的气息,有些好奇地稍稍靠近,但又因赵无极身上那微弱的地府气息而迟疑。
认命地从怀里摸出一把在路口丧葬用品店买的最便宜的线香。手指一搓,微末的无常神力点燃香头,一股廉价的、带着化学香精味的青烟袅袅升起。
“来吧来吧,开饭了。”他低声念叨着,将线香分散插在泥土里,“吃了这顿……呃,宵夜,就乖乖散了吧,别挤在这儿了,影响不好,也于你们修行无益……”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开始运转那半生不熟的安魂诀。一道极其微弱、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淡灰色波纹以他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这法诀耗神费力,主要是靠那点微弱的神力波动,配合线香的烟雾,安抚这些游魂躁动的本能,并引导它们向陵园外围、阴气更稀薄的方向移动。
“安魂安魂,安个屁。治标不治本。这点破香,能顶什么用?过几天它们饿极了,还得回来。地府就知道发任务,也不拨点像样的经费,买点好香好烛……哦对,我忘了,我他妈还欠着地府五十枚标准铜钱呢……”
工作枯燥得令人发指。却又必须时刻控制着神力输出,像个蹩脚的牧羊人,小心翼翼地驱赶着一群看不见、摸不着、还完全不听话的羊。进度缓慢。一些游魂被香火和安魂诀吸引,懵懂地跟着波动移动;更多的则麻木不仁,依旧在原地徘徊;还有几个似乎对那劣质线香的味道很不记意,飘远了些。
汗水渐渐浸湿了他的后背。神力消耗带来的空虚感阵阵袭来。赵无极感觉自已现在像个快要没电的玩具,还得强行工作“亏大了亏大了……这一枚标准铜钱,扣除线香成本,扣除神力损耗,老子简直是倒贴打工!早知道刚才还不如接了老算盘那个私活……呸,想什么呢,那种活接了死更快……”
就在他心神俱疲,机械地重复着安抚和引导动作的时侯——
胸口那枚一直冰凉的玉佩,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发热起来!
虽然远不如前两次面对黑白无常和缝合怪时那般灼热滚烫,但这突如其来的温度变化,还是让赵无极心里猛地一咯噔,差点把安魂诀给掐断了!
“又……又来?”他瞬间头皮发麻,警惕地环顾四周,“姑奶奶?大佬?您……您又怎么了?这地方又脏又破,连点像样的阴气都没有,全是渣滓,您可千万别冲动啊!等我赚了这点辛苦钱,保证给您换点高级‘口粮’!求您了,安生点行不?”
他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一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心神去感应玉佩。那缕熟悉的、带着幽兰冷香和一丝慵懒媚意的阴气再次逸散出来,但似乎并没有特别的目标,更像是一种……睡梦中的翻身?或者是对周围这庞大却低劣的“食物”环境本能的嫌弃和一点点不耐烦?
完了完了,这位小祖宗要是对这种大杂烩阴气感兴趣,随便吸一口,那乐子可就大了!非得把这些游魂吓得魂飞魄散不可!到时侯就不是驱散,是清场了!地府非得把我皮扒了不可!
他赶紧加快动作,也顾不得精细控制了,只想赶紧把这些游魂弄走,然后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线香燃烧的速度加快,安魂诀的波动也略显急躁起来。
一些敏感的游魂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开始胡乱飘动。那个痴情的男魂抱紧了墓碑,老妇魂影更加慌乱地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子女,连那几个玩耍的小鬼也停了下来,警惕地望向赵无极的方向。
“快点!再快点!妈的,这破活儿!”
然而,就在他心神分散,既要维持蹩脚的安魂诀,又要紧张关注胸口那位祖宗会不会突然发脾气,还得提防周围游魂别出什么乱子的刹那——
异变,毫无任何征兆地,骤然降临!
并非来自陵园内部,也非来自游魂异动。
而是来自头顶斜上方!
一道清冽凌厉、纯粹而霸道到了极点的金色光芒,如通九天之上坠落的惊雷,撕裂沉沉夜幕,携带着足以净化一切邪祟的纯阳道罡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自陵园侧上方一棵高大古树的浓密树冠之中,——疾劈而下!
目标,精准无比!
并非那些躁动的游魂,也非手忙脚乱的赵无极。
而是——直指他胸前那枚正微微发热、不断逸散出异样阴气的——羊脂玉佩!
这一击,快得甚至连赵无极眼角都还没来得及抬,时机刁钻到了极致,正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心神最为分散脆弱的一瞬!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诛邪!”
冷冽的女声,如通万载寒冰相互撞击,清越悠扬,却蕴含着斩妖除魔、不容置疑的决绝杀意,骤然炸响在这片死寂的墓园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