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
席铮几声喃喃,俞凤狐疑过来床畔,他下颌线紧绷,胸口纱布隐隐洇开点红。
“你要什么?”她歪头问。
席铮眼皮猛闪几下,喉结滚动,嘴抿成一条线,固执控制自己不再发出声响。
见他这副样子,俞凤没多说话,转身倒了半碗水,递到他嘴边,“喝水。”
“”
席铮犹如被点穴僵住几秒。
俞凤垂下眼帘,左右扫视他身形,当即反应过来,端碗掉头又去找东西。
可能躺着喝水不好咽吧。
她在橱柜翻出根吸管,一头搭在碗沿,另一头都快直接塞席铮嘴里了。
才要倒手,开水溅到手背,她一缩。
好烫。
怪不得他不肯喝。
俞凤转身取个空碗,两碗来回倒着水,哗啦哗啦,哗啦哗啦,还贴心地对着呼呼吹气。
“别倒了!”
床板“咚”地一声。
席铮拳头攥的死紧,下半身从小腹一路绷直到脚尖,浑身透着慷慨就义的抗拒。
“?”俞凤手一顿,“你不怕烫?”
“我要”席铮噎得憋红了脸。
还是说不出口。
砸功德箱时的那点默契呢
“要什么到底?”俞凤皱眉打量他。
伺候病人可真难。
下一秒。
“我要撒尿!”席铮破音。
一股鱼死网破的爆发与决绝。
“”
俞凤怔愣一瞬,脸上划过一抹明显的不自在,斜斜瞥他。
很快,窘迫被释然取代。
说来也怪,他越尴尬,她就越想笑。
“死狗”也有吃瘪的时候。
俞凤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个旧痰盂,“咣当”,提醒似的墩在地上。
“能动吗?”她淡定补充。
“出去!”
席铮从后槽牙挤出两个字,低哑、克制,还有尾音无法抑制的发颤。
“不用扶你吗?”
俞凤没动,居高临下望着平躺的他。
“”席铮固执别过头,脖颈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男人尊严完全扫地。
想他自小跟人打架都没皱过眉,偏偏现在,比挨刀还难受,尤其在她面前。
太狼狈了。
俞凤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忽然伸手掏过席铮腋下,铆足劲一拽,拖他撑住上身坐起来,后背抵在床头。
她喘着气,硬邦邦道:“龙叔说了,使劲会崩线!”
他的伤主要集中在手臂和前胸,腿上大多是棍棒打的皮外伤,大夫说不打紧,等过几天消了肿就好。
最厉害的一刀在右胸。
“崩开缝第二遍更疼!”俞凤兀自念叨,像给他解释,又像替他纾解尴尬。
“出去。”
突然,席铮把住她手腕。
就差两寸。
俞凤的手就悬在他裤带扣上方。
席铮耳根通红,身体僵硬,几乎条件反射微微躬着,不想扯动伤口,引来几声抽气。
他指尖抖得很厉害。
“真多事”俞凤故意嗔怪一句,抽回手。
她比了比高度,重新把痰盂搁在床边,方便他不用弯腰就能够着,“行了吧。”
“俞凤!!!”席铮低吼。
再多一个动作他真要憋不住了。
“好好好”
俞凤促狭抿嘴,快步退到门口背过身,“好了叫我。”她扬声。
门虚掩着。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合着席铮极其克制的嘶哈。
周遭安静极了,好像外太空。
眼前,杂草摇摆,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院里那棵歪脖树上,叶片水珠反射晶莹的五彩光斑,刺眼耀目。
忽地。
一阵流水声,断断续续。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