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食堂里汆香扑鼻。
老师们被薅来参加大门换新仪式,因为黄继侠来参观,面子工程,校长特意安排后厨,中午多加了一道辣椒炒肉。
加菜难得,食堂气氛轻松又欢乐。
人挺多,放眼望去没却几个学生,一到假期,住校的大多数也都回家了。
像俞凤这种“有家难回”的实在稀罕。
她端碗回宿舍,出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她从不在食堂吃饭。
廊下洗手池,林老师弓着腰洗碗,满手洗洁精泡沫,俞凤从背后经过,细声细气挤出一句招呼,然后飞快走开。
水声哗哗,林老师没听见,等洗完转过身,俞凤早走远了。
刚刚她是不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挠头暗暗想。
-
午后,阳光斜斜切进玻璃,俞凤瞥到糊窗的旧报纸,突然停下手里的笔。
席铮莫名其妙的手势冒出来。
神经病。
她继续埋头做题,可数字和符号,一跳一跳全浮在眼前。
俞凤定定神。
然后鬼使神差推开门,径直绕到后墙根。
!!!
俞凤抬起头,不由愣住。
阳光下,席铮高高坐在墙头,一条腿屈着,手肘懒懒搭上膝盖,指间夹着快抽完的烟,另一条腿自然下垂,鞋跟马刺蹭着墙皮。
夕阳给他镶了个金边,毛茸茸的光影里,愈发显得他侧脸轮廓分明。
俞凤看不清他表情。
墙根角下,一地烟头,还有一个没被踩扁的冰红茶空瓶。
倏地,她后知后觉。
合着他触电似的比划是暗示来矮墙头。
要死。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
再数那烟头数量,等了不短时间,她心里莫名发虚。
不对。
想约矮墙头直说就是了,何必打哑谜,他就是爱故弄玄虚,俞凤腹诽,又想如果等下万一他生气质问,她就这么回答。
说不说是他的义务,来不来是她的权利。
虽是这样想,她也没出声。
结果,俞凤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树枝,嘎巴,响动微弱却格外刺耳。
席铮看她一眼,下巴一抬算打招呼。
“”
太尴尬了。
俞凤抿紧嘴巴。
她读到他眼底有一抹释然,松快的,笃定的,还带点藏不住的洋洋得意。
可那眼神闪得太快,就像错觉。
-
席铮叼着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来晚,他压根就没说话,只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纸团。
皱巴巴的。
他再看她一眼,腕子一抖,纸团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又不偏不倚砸进她怀里。
俞凤条件反射弓身去接。
不等她说话,席铮没有任何停留,“蹭”地站起身,扭头就走。
下一秒。
轮胎压过大片枯树枝,嘎巴嘎巴,混合着脚步声,越飘越轻,越走越远。
这时,俞凤才恍然大悟。
从玉山回来那晚,她没听到摩托炸街的声浪,原来不是没开,是他默默推着车走了。
她深夜翻墙回学校,引擎一响,必然惹人注目。
他早替她想到了。
俞凤不由双手紧攥,纸团触感熟悉,低头打开——还是一把面额不等的现金。
她没数,可她清楚知道是“生活费”。
俞凤抬头望向矮墙头。
看不见。
可却能脑补他离开的背影,沉默的,利落的,头也不回的。
“”
俞凤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对她的帮助,粗粝,蛮横,实实在在。
不带任何要求也不容她拒绝。
他不要她谢,甚至不用她回应,就这么固执地用他的方式,确保她能“活下去”。
倏地。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
俞凤绷不住,眼泪唰地断线般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