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染上雾色。
席铮把玩打火机,指尖兜来转去,偶尔抬头瞅前头,两三米外,酒鬼俞八打趔趄。
这厮明显又喝大了。
连跟两条巷子,他竟一点没知觉。
这时,前头陡然亮起,席铮警觉扭头躲开,待看清地界,拧眉嗤地骂一声。
我靠!真晦气。
咋个跟到这地儿来了。
彭荷镇东头有座娘娘庙,供的啥各有说法,有人说是北顶娘娘,也有说是女娲娘娘。
原先这里是土地庙,不知为啥又改叫娘娘庙。
这地方挺邪性。
九十年代初期,镇上修公路,娘娘庙也在拆迁之列,偏动工那天,一道炸雷下来,把开挖掘机的工人给劈死了。
镇长不信邪,过后专挑个大晴天,又拆。
这回倒是没打雷,可挖掘机翻车了,司机卡在驾驶室里,救出来以后左腿就给截肢了。
意外接二连三,修路只好绕开它。
后来,这地方就成忌讳,狗都不来。
前几年地震,泥塑塌了半边,更显破败,再后来常有瘾君子躲着抽大烟。
俞八摇摇晃晃迈进庙门。
席铮倚庙墙朝里一扫,几个脸熟的酒鬼。
他没进去,转身背对庙门,大马金刀往馄饨摊前一坐,吓得老板一哆嗦。
不等席铮开口,老板殷勤端上一大碗,憋出一句,“不够还有”
天爷呀。
这煞星咋个来了。
娘娘庙摆摊不是不收保护费的嘛。
席铮没应,懒散朝后一靠,膝盖顶住桌沿,半眯着眼,听里头鬼扯。
-
娘娘庙里,烟雾腾腾。
“老八,婆娘跑了不去找,咋子,酒能再给你变出个娘们儿来?”
俞八嘿嘿笑,“跑了老的,还有小的!”
“还是八哥精!那凤丫头瞧着就长开了,细皮嫩肉的,比她娘强。”
“强多了!”有人接话,掌根来回摩挲膝盖,“前儿巷口碰见,小辫子一甩一甩”
话没往下说,在座的却都懂了,跟出一阵混浊的笑。
小的更嫩。
几人毫不掩饰露骨的意淫。
俞八灌下一口烧刀子,“老子养她十几年,也该她报答老子!”
“就是这话!”有人一拍大腿,“找个好主儿,再换些好酒,可不兴这剌嗓子的。”
又一阵哄笑,酒气熏天。
见俞八也不恼,另一个凑近压低声音,话里带钩,“要是舍不得,留着自己用”
也不是不行。
点到为止,几人相互交换眼神,庙檐下一盏灯昏黄如豆油,照着一张张油亮的脸。
“老八,你再手慢,仔细她也跑!”
俞八朝地上一唾,“怕个锤子!”
“话莫说满!丫头大了,前儿有人瞧见你家凤儿上了黄家的车!就在玉山!”
有人脸色一僵,“黄老邪家?”
“可不就是!咱镇能有几个黄家!”
顿时。
几人收住笑,齐刷刷看向俞八。
黄继侠,彭荷镇一霸,人送外号“黄老邪”,主业经营采石场,可镇上人人都知道,他手里的灰色营生海了去了。
上车八成就上宾馆了。
庙里气氛冷下来。
俞八酒精上脑,指着鼻子骂,“放屁!”
他嘴硬。
嗓门扯得比庙门宽,“你他/妈瞧见了!”
几人边打哈哈讳莫如深一笑。
-
庙门口,席铮捏筷子的指节发白。
见他脸色阴沉,老板没敢说话,悄悄端走冷掉的,又放下一碗热乎的,缩回炉子后头。
席铮摸了根烟点着。
碗里热气呼呼往上冒,模糊他的脸。
原来,俞凤那天没头苍蝇一样是找她娘。
席铮眉头紧锁。
黄家的丰田皇冠——他见过她!
就在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