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色未歇，宋府旧宅寂声无息。前厅余烛将死，明明灭灭地映着廊下长廊的水光。家宴过后的倦怠还未完全消散，谁也未再去计较席间的一场权势小风波。可许长风的身影，却在角落中悄然凝聚某种无形的分量。
他从席间退下，顺着廊先扶着栏杆缓步，心中翻检着席上的一句一句，步履无声。他本意悄然归房，行至回廊拐角，却见宋清妍独立檐下，素衣浸湿一角，清冷的眉眼与夜色交融。
檐外雨声更急，如编细线。许长风止步，她回头，正对深夜的空廊淡淡开口：“你为何不问我，为何要招你入宋家？”声音不是质问，更像是轻轻放下的心结。
许长风垂眸，避开她似有若无的防备，“宋家继承绵远，门第森严。家族之事，岂容外人妄问。但今日一席，姑娘心头重压，我虽入府为‘赘婿’，亦知这身份远非荣光。”
宋清妍没再往下深究，只转身让开半步，示意他共立檐下。雨珠顺瓦檐落下，击在二人脚侧的青石板。短暂静默后，她取出手帕，面容肃然，“你今日言行，虽令母亲宽慰，却也叫弘道不快。许长风，你若只想自保，便不该替家分忧。”
许长风眼里闪过一丝讶意，随即低声应道：“若只自保，便无须受此冷眼。宋府虽大，家人冷暖自知。我愿承这份‘赘’，正因心里不愿袖手旁观。”
两人静立，雨声如通心头的煎熬。
宋清妍终于缓和了神情，那微微颦眉褪去仿佛一层寒霜。她侧身望向院深处无声灯火，语气也放缓：“世人只认门第，赘婿身份本就是家族的无奈选择。我不得不守家规，你不得不隐退锋芒。姐姐说你有读书的气度，弘道却道你是懦弱无能。我却看见你未必如表面那般。”
许长风望向她，眸中有着未尽之言，却终归沉默。前院里风声微乱，似有仆妇奔过檐廊，小声低语后远去，只留下淡淡旧事的回响。
宋清妍心头杂念渐放，难得敞开心扉，叹道：“我从不喜欢这些明争暗斗。父亲病重，母亲生性节俭，弘道孤勇。宋家虽看似兴盛，其实已风雨飘摇。我能决定嫁给什么人，却不能选择自已的命运。”
“清妍姑娘，”许长风轻声道，“负着家族的重担，你所承受的远比旁人多。我虽名为赘婿，却不愿让这冷庙长夜的看客。生来一身傲骨，既入宋家，自当竭力。”
檐下风雨更凛，宋清妍微微一怔，手指颤轻，她突然侧头直视许长风，眸色幽深：“你为什么不抱怨？你本可选别处归隐，既来宋家，为何心甘情愿，连堂上那般讽刺也甘之如饴？”
许长风轻笑，目光里多了几分调侃，宛如旧日烟火里最普通的温度，“人活一世，总要有所坚持。我许长风，自战场归来，已见过大风大浪。身世如何、荣光几许，不过都是别人评点，心中有尺，荣辱自知。”
宋清妍听后不语，手中的帕角已经湿透，却不愿放手，那种无措与挣扎仿佛终于被听见。
“你今日解家宴危局，是想借此争名分，还是为宋家出头？”她眼神灼灼，显然在试探许长风的野心。
许长风摇首，语气平定：“若为名分，便不会如此隐忍。宋家危局，不仅系于我许某一身，更关乎共处诸人的安稳。今日之举，只为正名，也是为你母亲、兄长，更为你。”
宋清妍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夜雨声中，二人隐约靠近。许长风执伞递予她，被雨水沾湿的伞柄冰凉，却带来一份莫名温度。
“你以后若有难事，可与我说一说。”许长风低声补上一句，“或许我不能解你所有忧愁，至少——不让你独自行走这长夜。”
宋清妍怔然，她并未接伞，只是轻轻合起掌心：“许长风，你要记住，赘婿身份或许低微，但人心未必卑贱。宋家艰难，或许……我们还需携手通行。”
院落边角忽有一阵急雨，门外一阵混杂脚步声。是宋弘道与管事急匆匆来报，院门外有陌生仆役递信，说是杜承志有要事相约许长风，愿在榕园小亭相见。宋弘道冷眼扫了许长风一眼，却也罕见未再冷讽，只道一句：“你既有外援，明日便去应见，别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