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宗门后山的冷风吹得树叶瑟瑟作响。褚晟行至幽径尽头，却没有停步。他微垂着眼睑，掌心里握着一枚淡青色玉简，其上流转着微光——这是他今夜查阅宗门功法后的最后筹码，却也是遮掩真实心事的最后屏障。
他略作停顿，似在沉淀心头杂念。院落里早已熄灯，只有窗棂一线昏黄，是母亲柳筠至夜未眠的灯火。褚晟静默推门入内，房内有淡淡的药香与温软的灯焰。柳筠正伏在案旁，细细缝补着衣衫，灯下她鬓边的发丝柔顺如滚滚云絮。
“娘，还不睡？”他尽量让声音听来稚拙些，语气极轻。
柳筠一怔，回首看见儿子归来，神情松弛几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她眉眼间滑出，温柔地落在褚晟身上。
“你修炼辛苦，娘得把你的中衣补好。”她嗓音沙哑，掩不住心疼。
褚晟低头，不敢让母亲看清自已此刻眼底的波澜。他忆起前世——那一夜，宗门巨变，他深陷泥潭，无力顾及母亲安危；柳筠最终被卷入是非，为他承受太多无妄之灾。今生得重来，任他再冷硬，也要护她安稳。
窗外突有急促的脚步。复杂的人声夹杂着怒喝，从巷口蔓来。一名身着土灰袍服的年轻汉子踉跄冲入院门，慌乱地躬身请安，话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张：“褚、褚家主母，小的有要事来报……”
“院外可是有事？”褚晟先开口，目光迅捷横扫，不动声色挡在柳筠身前。
那汉子喘息两下，方才道：“乃是青石门的几位修士，带了人马，说什么……说什么褚家欠下灵石，若今夜不偿，便要闯入扰宅！”
柳筠脸色骤然变了，她连忙站起，拢紧衣袖：“怎会无端欠下？褚家近年清贫，但从未与外门结怨。”
褚晟却神色沉静。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青石门，不过是附近小门派，按理不敢轻易招惹宗中弟子。今夜来犯，必有幕后推手。
前世的种种教训重压心头，他心底升腾起某种警惕。今生虽得系统庇佑，然力量尚浅，不能明面与宗门争锋，更不宜将母亲卷入泥潭。须得智取，断不可鲁莽。
院门外的吵闹与嘈杂此起彼伏，夜风中夹杂着低劣修者的恫吓。褚晟轻声安慰柳筠：“娘，不必心急。孩儿出去看看。”
柳筠记脸忧色，伸手想拉住他，却终究松开：“你……小心些。”
褚晟颔首，从榻下悄无声息取出一枚符篆，将之塞入袖中。这是他用系统奖励兑换的低阶防御符，虽不显赫，却能护身于危急时刻。
出得院门，月色已冷，院外聚着七八名青石门修士，衣袍各异，唯其中一人银饰腰带、神情傲慢，站在最前。正是青石门外事堂主何锷，此人行事粗暴、素来好财——褚晟前世曾听温知卿提过，乃一流氓分子，专以威胁敛财。
“哟？这就是褚家那娃娃？”何锷冷笑，身后之人发出嘲弄怪声，“听说你们家主近日新得某样宝物，不知可否借我们青石门把玩把玩？”
褚晟面无表情，缓步走上前，拱手道：“青石门诸位，此事怕是误会。褚家一向清清白白，何来莫须有的宝物？还请各位回转，别惊扰我母亲。”
何锷冷哼一声，露出记嘴黄牙：“小娃娃，得了好处就不认账？今夜没个交代，怕你娘都得跟我们去走一遭！”
院落中仆人们瑟瑟发抖，柳筠隔窗遥望，眼神焦灼。褚晟袖中五指紧扣，却始终保持平和：“堂主若只为宝物，何不请明证？如堂主所说，必有所凭。若无，他日你青石门必遭宗门问责。”
“哼，你这牙尖嘴利！”何锷两步逼近，袖下盘着一根短鞭，灵气微动。
“凭证？你敢说敢搜，莫不是怕我们翻出些什么。”身后几名青石门弟子张狂大笑。
褚晟眸色愈冷。从容扫视众人一圈，忽然扬声：“诸君莫非不知，我乃西荒宗门选拔新入弟子，今日只因孝道归家省亲。若今晚被你青石门劫扰，明日宗门考察必询缘由——你等不惧宗门问罪，难道就为一桩虚名？”
何锷愣了愣，他虽恶，却心知褚晟说得有理。这西荒宗门近年权势大盛，非他青石门能碰，若真惹出麻烦自身也不讨好。
见对方犹豫，褚晟乘胜追击，语调进益不落高低：
“更何况，我母乃凡人，一心仁善。若真因琐事牵连家眷，他日宗门必有公断。诸位此举，莫不是想与我西荒宗门为难？”
院外的小门派修士面面相觑，不少人收了嬉笑神色，悄悄退后。何锷虽面色难看，却始终难再理直气壮。夜风愈发清冷，他抬眼看褚晟一瞬，狠声道：
“本堂主念你年幼……今日就权当喝了口凉风，改日再见。诸位，走！”
一声招呼，那伙人灰溜溜散去，徒留地上弥散的威胁未曾褪尽。
褚晟默立原地，三息后缓缓松开掌心的符篆，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将院门掩妥，却见柳筠已快步迎出门外。
“晟儿！”柳筠声音颤抖，强作镇静，“你可受惊？”
褚晟摇头，故作稚气地笑：“无事，娘。我怎么会怕他们？那些人不过虚张声势，扯些宗门名头就吓退了。”
柳筠怜惜地摸摸他的头顶，眼中闪过愧疚：“都怪娘无能，连累你担心——你年纪还小，本不该……唉。”
他握住母亲冰冷的指尖，心头一阵隐痛。这一刻，他心头再无前世狠厉或算计，只觉与母亲命运相连。世道险恶，他不敢妄言护她一生安乐，但至少今日，已可保她无虞。
灯火下，摇曳的身影投在泥地上，两人相对无言。柳筠注视他许久，忽伸手把他拥进怀里。褚晟僵了一下，随即回抱过去，感受到一份久违的温暖和平静。
深夜渐远，院落归于安宁。
他静静坐在灯下，看柳筠清理宵后的药材，又取出笔账，细细打点家中出入。她神色专注，偶尔侧首，对他一笑。
褚晟于无声处思索，很快理出头绪。今晚青石门并非偶起，恐为更高明者棋子。有心人欲试探自已身份，或亦窥视柳筠安危。宗门内外的暗潮更胜前世需要提前应对。
他抬眼，决意为褚家早布守护；通时心下打定，必须加强自身修炼、寻机揪出幕后推手，决不让母亲再受任何外力威胁。这一夜的风波，成了心头深刻的警钟，也令他的亲情羁绊愈加牢不可破。
等到柳筠打点完毕，轻声催他去歇息时，褚晟收拾起系统界面的琐碎讯息。屏幕角落弹出新任务：于七日之内解决家宅安全隐患，奖励“微光灵符”一枚。
他勾起嘴角，起身掩门。
星光下，夜色终于安然。他回望那盏未熄的灯，心头温暖，步履坚定地走进了深深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