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薄薄地洒进市井的暗巷,青石路上浮起雾气。傅昭鸢站在摊贩与流浪汉混杂的街头,右手指间残留着昨夜碎银的清冷。她凝视着巷口那道逐渐热闹的流动人群,警觉而倔强。
风声里夹着细碎的市肆争吵,她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蕴着调侃,却不失锋芒。澹台珩倚着破旧的木门,眸色似夜行人,眼中一丝关切藏在玩世不恭后。
“昭鸢,你这副模样,倒像幽冥门里潜伏的小鬼。是盯上了什么货色,还是……有人盯上了你?”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枚黑色令牌悄然递出。
昭鸢斜睨他,唇角轻勾,“我只会让被人算计的棋子?你以为。”
澹台珩耸肩,转身消失在人流中,声音低低回荡,“市井龙蛇混杂,可别让自已掉进别人布的局。”
昭鸢收起神色,手心里那枚羽形古灵遗物愈加冰凉。昨夜她以敏锐的判断避开了萧霁辰的陷阱,却通时暴露了遗物的存在,引来各方觊觎——最近街头盯梢的陌生人多了起来,她的步伐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薄冰之上。
不远处,一抹儒雅的身影缓步而来。萧霁辰今日穿得极为低调,青灰短袍,与市井无异。唯有眸色深诣,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静。他朝昭鸢微微颔首,笑意柔和,却隔着一道城府的距离。
“傅姑娘。”萧霁辰声音低沉,仿佛无意,“皇城今晚有暗市,有许多稀世珍宝流通。或许你的遗物会有人识得来历。”
“你想带我入局?”昭鸢没正面应答,只盯着他一眸,试图捕捉到他的真实企图。
萧霁辰笑容未变,“有时侯,局中人未必不是局外人。你若不愿,也无人能强逼。不过——”他声音转冷,“你现在处境并未如你想象中稳妥,皇城暗市,比这市井更危险。”
昭鸢掌心微微一紧。她知道自已的身份和遗物已然暴露,无数目光在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身边的人,无一可信,她只能选择最不坏的可能。
“若我去,”她目光如剑,“你会护我?”
萧霁辰垂眸,轻声道:“我能护的人,远没有你想象中多。”
两人视线交错,空气中隐有杀机,但各自心底藏着更深的算计。昭鸢放下手,随他穿过闹市,踏上通往皇城的青石大道。
——
夜幕如浓墨烘染皇城,灯火斑驳,从深巷一路蜿蜒至凤阙门下。暗市设于皇城北隅,一段废弃长廊,墙l嵌着铜镜银符,守卫森严。
昭鸢随萧霁辰入场,四周来往的人遮面而行,衣角间隐约亮起族徽、宗门印记,气氛肃杀无声。她压低兜帽,眼中却不肯错过任何异动。
澹台珩从另一侧溜了进来,姿态极其自然,手里拿着一瓶浅紫色毒粉,顺手递给昭鸢,“藏好,市井藏身不难,庙堂权谋可没那么讲规矩。”
昭鸢轻哼,“谢冥门毒术庇佑。”
澹台珩眨眼,低声道:“有人在外头盯着你,东廊那边蓝袍女子,一看就是左相家的人。”
昭鸢悄悄张望,一道冷傲的女子静坐在铜镜前,神色从容,唇角带着微不可察的蔑笑。那正是云韶——权谋高手,昭鸢曾在傅家审席上见过她,当时便觉这女子野心甚大。
云韶的目光在昭鸢身上停留片刻,又扫向萧霁辰和澹台珩,仿佛在盘算三人之间的利害。她不动声色地与身边侍卫低语,昭鸢察觉到,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收拢。
——
暗市拍卖开始。铜铃短响,数件神秘遗物相继亮相。昭鸢将羽形古灵遗物藏于袖口,只静静观察场中局势。
萧霁辰不时用眼神指引她旁观,他的言语不多,动作也极为审慎。昭鸢心知萧霁辰是暗市常客,却不明白他为何要她来此。难道仅仅是试探?
澹台珩假意随意走动,却实际上盯紧了云韶的侍从。突然,一只青铜匣在拍卖案上打开,里面放着一枚与昭鸢遗物极为相似的碎片。全场举棋不定,只云韶轻轻举手,竞拍已定。
昭鸢心头一动,暗觉不妙。
拍卖官宣读物品来历,称其为“裂界遗韵”,上古灵族信物,具启界之能。云韶唇角弯起,似笑非笑地看向昭鸢。
“左相家的女儿,有意。”澹台珩低声于昭鸢耳畔,“这物和你手里的是一对。她盯上你了。”
昭鸢眼眸微敛,袖口下的掌心更加冰冷。她终明白萧霁辰的真实用意——是借暗市之局,逼她与云韶正面交锋。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击。
她悄悄更换了座位,靠近云韶。澹台珩见状,随手打翻一桌酒壶,乱象中掷出一枚毒粉作为掩护,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混乱味道。
萧霁辰则乘乱低声对昭鸢道:“现在,你是所有人盯上的猎物。”
昭鸢冷冷一笑,眼神冷锐如刀,反而平添一份孤傲气魄。她起身,直面云韶。
“云小姐。”昭鸢声音清凉如霜,毫无畏惧,“你能识得此物由来,倒是少见的慧眼。”
云韶挑眉,唇角讥诮仍在,“傅家之女,手持灵族遗物,却混迹市井,是不自量力,还是另有算计?”
昭鸢微笑,却不答问,“权谋场中,计中有计,物归有主。你敢伸手碰此物,便要有护得周全的本事。”
两人目光交锋,场面紧绷。澹台珩则在人群中游走,随手点破几名试图靠近的探子,带着淡淡调侃,“哟,这暗市都快成小型庙堂了。”
云韶忽地轻声一笑,“傅昭鸢,我承认你比多数人聪明。不过,在权力场中,聪明没用,得有活下去的手段。”
昭鸢抬头,神色不惊,“活下去的手段,从不是靠迎合权势得来的。”
僵持之间,萧霁辰忽然将羽形遗物推出,摆在众人面前。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聚集于昭鸢。
萧霁辰低声道:“不如就由此物定乾坤,今日谁得此物,认作暗市新主。”
气氛骤然紧张,云韶嘴角抽动,澹台珩假笑着鼓掌,实则已让好随时脱身的准备。昭鸢不动声色,她明白,已身已被推到风口浪尖,而此刻只有一条路——智破云韶的局。
铜镜光芒一闪,她冷静环视四周,捕捉到云韶侍卫手中微不可察的银针。她迅速抬手,以毒粉掩护,逼退云韶暗中下手的侍卫。
云韶脸色一变,昭鸢趁乱以碎银声引导混乱,澹台珩当机立断将铜镜撞碎,片刻纷杂中,两人合力拦截了云韶的布局。
众人惊骇,各宗门代表竞相后退。萧霁辰淡然无波,只在乱局中静静盯着昭鸢。他的眸光中既有赞赏,又隐着未解的疑虑。
局势渐稳,云韶冷哼一声,收回侍卫,目光中多了三分忌惮。
昭鸢拂去袖口的余毒,站定。她第一次在皇权与江湖交错的暗市中,正面应对来自权谋的暗涌。夜风拂动她的发梢,像是一把光刃,斩断过去的小心与畏缩。
萧霁辰缓步近前,语气微冷:“今日之局,你我已结下新怨。往后,这庙堂之路,你敢走得更深么?”
昭鸢平静如水,“退无可退,既然都不肯退,那就只好向前。”
澹台珩拍拍她肩膀,嘴角是惯常的玩笑,“权谋算计都玩得这么花,昭鸢,等暗市结束,可得请我吃顿好饭。”
云韶远远投来一瞥,权力的游戏暂时偃旗息鼓。昭鸢明白,这只是一场谋影初交,权与谋的影子已经悄然缠上了她的命运。
夜色沉沉,铜镜碎裂的余光下,昭鸢、萧霁辰和澹台珩三人并肩而立。风鸢初展之翼,权谋的真正试炼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