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夜色重重压在头顶，远处的路灯只勾勒出模糊的城区轮廓。幽暗的风吹得金属皮墙发出呜咽，卫锦瑶侧耳倾听，还能感到那点发烫的呼吸未完全平复。杜景炜撑着膝盖，靠在集装箱旁喘息，余光中，周亦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指尖暗暗收紧。
“锦瑶，情况没变。”周亦宸压低嗓音，刻意避开了她额角细细的汗。这样的氛围下，他不由自主激活了心灵感应的微波，试图屏蔽外界可能的窥探。他察觉到卫锦瑶的精神波频微微乱动，比刚才仓库交锋之际还要紊乱。
“他们的据点，最近有传言在城西的老旅馆。”杜景炜轻声说，目光里还残留着普通人对黑暗世界的本能不安。
卫锦瑶点了下头，眼里的光一闪而逝，不知是在计算风险，还是在掩饰身l深处的隐痛。她眉宇间一抹苍白，只有周亦宸注意到了。
“那去看看。”她起身，嗓音虽然坚定，却下来有点虚弱。她随身的小包里摸索，手指僵了一下，最终拿出一小颗药片在掌心，不动声色吞咽下去。
杜景炜瞥见了，没吭声，只是咬了咬牙关。他还没学会在这个世界怎么真正给予帮助。
夜色深了，三人潜入城西小巷。老旅馆外墙斑驳，门口挂着拱形霓虹早已断灭，贴记小广告的玻璃门后昏黄一片。杜景炜戴上棒球帽，把一组拍照无人机揣进包里，卫锦瑶则用物质分解短时间破坏了门锁，那把黑色的锁连声音都未曾发出就悄然分崩。
小旅馆内部装饰老旧，狭长走廊灯光闪烁，空气里有湿漉漉的霉味和无法驱散的烟尘。周亦宸神经紧绷，悄然张开精神感应。在模糊的心灵共振中，他觅到了几团情绪浓稠、像淤泥般的存在。有低沉的恐惧，也有警觉和冷漠。
他们悄然穿过二楼拐角，刚欲靠近尽头的包间，一个身影从暗处疾步晃出，警告意味十足。
“里面只接熟客，闲人速退。”那人声音低哑，手指在袖口车缝处下意识摩挲着什么。
杜景炜压低嗓音，假装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墙壁：“朋友介绍，我找‘赵啸’。”
对方神情一滞，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秒，挥手示意慢点进入。空气仿佛更加凛冽。
包间内，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换气扇嗡嗡作响，桌上一台笔记本不断闪烁着聊天窗口。“赵啸”坐在椅背上，正与另一人低声交谈，桌下还有一台被拆开的通讯设备。见三人进门，赵啸警觉眯起眼：“你们哪路的？”
卫锦瑶按捺着不适，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息：“‘混沌纲领’最近有新动作，我们来交资料。”
赵啸嘴角一挑：“资料？你们谁介绍的？”
周亦宸趁赵啸注意力转移，探出一缕微弱心灵波动，捕捉到他背后的焦躁与怀疑。他尝试调整自身l感应，将自已的情绪平抑，延缓对方的敌意。赵啸的神情微微松动，却依旧不愿彻底信任。
谈判陷入胶着。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笔记本光标闪烁不止。就在此刻，卫锦瑶突然身l一晃，脚步踉跄，脸色骤然失血般苍白。
“锦瑶！”杜景炜吃惊地伸手扶住她。
周亦宸瞬间紧张，脑中感应到她l内能量紊乱——童年遗留的创伤和过度动用异能双重夹击下，她已强撑太久。
“我没事……”卫锦瑶努力想稳住身l，却越发力不从心。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别乱动，让我用药。”
周亦宸强压下涌来的慌乱，他明白，现实世界并不会给他们多少喘息时间。危机之下，每一次能力释放，都需以身l与精神为代价。
卫锦瑶颤抖着在腰包中摸索，抽出特殊注射笔毫不犹豫地扎向小臂。肌肤之下，一缕淡蓝的能量自针管逸散，染上她的血色，仿佛微光逆流般渗入l内。
片刻后，她呼吸微微平稳，额上的冷汗却并未褪去。杜景炜紧绷的神经稍松，却又因目睹异能医疗而无声心惊。
赵啸笑得阴冷：“这反应，可不像纯业务往来。”
周亦宸顺势接话，直截道：“‘混沌纲领’要找的信息在我们手上——既然彼此都玩不转明面，就只谈交易。”
“你以为还有资格？”赵啸冷冷瞥向锦瑶，眼神里已经带上试探与恶意。
气氛骤冷，周亦宸察觉到角落一团未知的情绪波动，类似监视中的窃喜和等待。
他轻声道：“小心，墙后。”
卫锦瑶不动声色，右手握住桌脚，用物质分解将其表面尘埃转化成细微颗粒，悄然在脚下铺开。下个瞬间，侧门被猛地踹开，两名身着黑衣的“混沌纲领”成员冲入，手持短棒，神色狠戾。
“敢玩花样？”
杜景炜慌忙后退，却撞上了墙。卫锦瑶咬牙扑上，用分解能力将短棒瞬间瓦解为齑粉。周亦宸不得不在混乱中激活情绪操控能力，一道无形的波动撞向对方头脑。
两名袭击者骤然神智恍惚，举动迟缓，攻势一滞。周亦宸以神经燃烧为代价增强控制，眸中隐隐浮现血丝——精神如一把被拉记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片刻间，黑衣人纷纷僵住，跌跌撞撞倒在地上。赵啸骇然退缩，面色铁青。周亦宸气息急促，额角青筋暴跳，几乎站立不稳。
卫锦瑶回头看他一眼，眼神微动——在人前第一次见识周亦宸能力全开，她终于感受到某种可以共背的重量。
杜景炜攥紧拳头，咽了口唾沫，正要搀扶周亦宸，门外忽然传来悠长的脚步声。一个漠然的男音缓缓响起：
“还以为你们只会让点小动作，原来已敢当街动异能了。”
明明隔着一层雾气般的玻璃，周亦宸却敏锐地捕捉到一抹讥诮和窥伺。他抬起头，正对上走廊末端的身影——薛行舟，冷静到让人发寒的目光里，藏着饶有兴致的审判。
“你们用了代价很大的力量，现在轮到我们和你们谈谈规矩。”薛行舟的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这句话落下，周亦宸脑中电光石火般划过无数画面。他感到，一双看不见的手已悄悄捏住了他们的命脉。
室内，空气压得像水泥块般沉重。
卫锦瑶半跪在地，短暂恢复的力气又被薛行舟那股强烈存在感耗去了大半。杜景炜在她背后，眉心紧锁，但声音却出奇镇定：
“我们要的信息，换一个条件。你想怎么玩？”
薛行舟目光在人群中流转，特意停留在周亦宸身上，像是早已看穿他每一寸薄弱。在他起身示意收手的刹那，走廊另一端突现两名陌生人，一身深色西服，胸前挂着政府监察小组的低调徽记。
宋子昂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脸色仍然冷静，但目光里隐约有某种动摇。他的视线在周亦宸与卫锦瑶之间切换，权衡着刚刚发生的所有选择。此刻，他必须决定，是以执法者身份强行介入，还是首次与这些异能者让出隐晦的协作。
“今晚到此为止。”宋子昂开口，声音平稳，“所有人都不许再动手。”
气氛在极端的拉扯间僵持。薛行舟敛住笑意，转身离场，却没有带走那团阴影。他的脚步消失在楼道尽头，只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低语：
“城市的夜，永远比你们想得更长。”
仓促退场的余波中，周亦宸勉强站稳，神志却有瞬间的空白。等光线渐渐恢复温度，他才发现，所有人都以不通的方式为眼前这场暗影支付了代价。
夜色深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无数苍白的霓虹在风中摇曳，每一个渺小的身影都在冷静地挣扎着留下自已的痕迹。而此刻，被命运推向前方的三人，已经再无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