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与周围那些时尚现代的奢侈品店相比,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座三层高的仿古建筑,飞檐斗拱,朱漆大门,门口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珍宝阁”三个大字。
凌晏殊站在街对面,看着那座气派的建筑,心里有点发怵。
这地方,看起来就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一条旧牛仔裤,脚上一双开口笑的帆布鞋。
背上还背着一个看起来很廉价的双肩包。
这副打扮,别说进去了,估计走到门口就得被保安给拦下来。
他犹豫了。
要不……明天换身好点的衣服再来?
可他身上除了刚花掉的四十块,就只剩下二百八十多块钱了,能买什么好衣服?
而且,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那幅价值三十万的书法,就像一团火在他心里烧着,让他坐立不安。
他咬了咬牙,管他呢!
我是来卖东西的,又不是来要饭的。东西是真货,还怕他们不收?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服,硬着头皮穿过马路,朝珍宝阁的大门走去。
门口没有保安。
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铺着红地毯,可以直接走进去。
凌晏殊走到门口,往里探头看了一眼。
店里的装修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富丽堂皇。
地上铺着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墙边立着一排排红木博古架,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瓷器、玉器、青铜器,每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店里很安静,只有几个穿着得l的客人在小声地和店员交谈。
店员都穿着统一的唐装制服,男的帅气,女的漂亮,个个都面带微笑,看起来很有素养。
凌晏殊感觉自已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这里的气场太强了,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侯,一个站在门口附近的女店员发现了他。
她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朝他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珍宝阁,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凌晏殊却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显然,他这一身打扮,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凌晏殊的脸颊有点发烫。
他攥了攥拳头,强迫自已镇定下来,开口说道:“我……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有点东西,想请你们帮忙看看。”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那女店员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
她上下打量了凌晏殊一遍,目光在他那个旧双肩包上停留了两秒。
“先生,您是想出手您的藏品?”她的语气变得客气,但也多了一丝疏离。
“对。”凌晏殊点了点头。
女店员脸上露出一丝职业性的为难表情:“是这样的先生,我们店里负责收东西的掌眼师傅,一般只接待预约客户。您有预约吗?”
预约?
凌晏殊懵了。
他哪里知道卖个东西还要预约。
“我……我没有预约。我不知道还要预约。”他有些窘迫地说。
女店员脸上的笑容更公式化了:“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先生。要不这样,您留个联系方式,或者说一下您想出手的藏品是什么,我帮您登记一下,等我们师傅有空了,再联系您?”
这明显是托词。
凌晏殊心里很清楚。
对方就是看他这副穷酸样子,觉得他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想把他打发走。
要是他今天就这么走了,那这个所谓的“登记”,估计就石沉大海了。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凌晏殊急了,他一把拉开自已的双肩包拉链,就想把那幅字拿出来。
“我带了东西来的,就在这里,你们不能先看一眼吗?是清代书法家铁保的真迹!”他有些激动地说道。
他的声音稍微有点大,立刻吸引了店里其他客人和店员的注意。
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朝他射了过来,带着好奇、轻蔑和看热闹的神情。
凌晏殊的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他感觉自已像个在高级餐厅里大声喧哗的小丑。
那个女店员的脸色也变了,她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说:“先生,先生您小声点,不要影响其他客人。”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想把他往门外引。
“我东西都带来了,你们看一眼都不行吗?”凌晏殊不肯走,他知道自已一旦被推出去,就再也进不来了。
“不是我们不看,先生,是真的有规矩。您这样,我们也很为难。”女店员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侯,一个沉稳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小琴,怎么回事?”
凌晏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唐装,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从博古架后面走出来。
他看起来像是这里的管事。
那个叫小琴的女店员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去:“德叔,这位先生说有东西要出手,但是没有预约,非要我们现在就看。”
那个被称为“德叔”的男人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了凌晏殊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看穿人心的锐利。
凌晏殊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的带子。
德叔打量了凌晏殊几秒钟,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小兄弟,我们珍宝阁确实有规矩,鉴定和收购都需要提前预约。不是我们店大欺客,而是师傅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每天要看的物件也多,实在安排不过来。”
他的语气虽然客气,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凌晏殊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今天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他不甘心。
他看着德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德叔是吧?我没想插队,也没想不守规矩。我只求您,或者店里的师傅,花一分钟,就一分钟,看一眼我的东西。如果东西不行,是假的,我二话不说,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如果因为我没预约,你们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让我错失了一件真品,那我想,这恐怕也有违珍宝阁‘广纳天下奇珍’的宗旨吧?”
这话,他说得不卑不亢。
他是在赌,赌对方作为一个真正的古玩生意人,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真品的机会。
德叔听到他这番话,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年轻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重新审视着凌晏殊。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衣着寒酸,但眼神却异常的清澈和坚定,没有丝毫的闪躲和怯懦。
这不像是一个拿着假货来撞大运的骗子。
德叔沉吟了片刻。
旁边的女店员小琴忍不住开口道:“德叔,别听他的,我看他就是来捣乱的。还铁保的真迹,他知道铁保是谁吗?”
德叔抬手制止了她,目光依旧锁定在凌晏殊身上。
“你说,是铁保的真迹?”他缓缓问道。
“是。”凌晏殊毫不犹豫地回答。
“清四家,记洲正黄旗,官至两江总督,人称‘梅庵先生’的铁保?”德叔又问。
凌晏殊的心咯噔一下。
他只知道系统告诉他这人叫铁保,号梅庵,是清代书法家。但什么“清四家”、“两江总督”,他一概不知。
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对,就是他。”
德叔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凌晏殊说:“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此话一出,旁边的女店员小琴都愣住了。
凌晏殊则是心中狂喜!
他赌对了!
他连忙把背包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用黄色丝绸包裹的书法卷轴取了出来。
他双手捧着,递到德叔面前。
德叔没有立刻接,而是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色的手套,不紧不慢地戴上。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凌晏殊对他的专业性又多了几分敬佩。
戴好手套后,德叔才伸手接过了那个卷轴。
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掂了掂分量,又看了看包裹的丝绸。
“嘉庆官造的云锦。”他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说出了丝绸的来历。
凌晏殊心中一凛,这家伙,果然是行家!
德叔将卷轴放到旁边一张宽大的红木桌案上,然后示意凌晏殊:“你来打开。”
这是规矩,货主自已开,万一弄坏了,跟店家没关系。
凌晏殊点了点头,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将那幅《咏梅》诗轴,缓缓地展开在了桌案上。
随着画卷的展开,那笔力雄健的行书,再次呈现在眼前。
德叔的目光,在看到字的那一瞬间,就凝固了。
他俯下身,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几乎要贴到纸面上。
他看得非常仔细,从。
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桌案上。
那个叫小琴的女店员,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一丝不信和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德叔一句话也没说,但他的表情,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审视,再到凝重,最后,他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直起身,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转过头,用一种全新的、无比复杂的目光看着凌晏殊。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