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劫
林小雨翻开那本泛黄的相册时,一片干枯的五瓣梅花从页缝中飘落,轻轻落在她的膝盖上。窗外,六月的上海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老式洋房的玻璃窗,仿佛在为她此刻的心情伴奏。
相册第一页,是两个赤脚小孩在弄堂口的水坑里嬉戏的照片。五岁的她咧嘴笑着,缺了一颗门牙；六岁的江晨站在她身旁,满脸泥点,却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她摔倒。照片右下角有娟秀的字迹：1995年夏,晨晨和小雨。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她的回忆。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写着：我是苏瑶,江晨的未婚妻。
林小雨的心猛地一沉。二十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那个名字依然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刻意封锁的记忆匣子。
通过验证后,对方很快发来消息：林小姐您好,我和江晨下月结婚,整理旧物时发现一些属于你的东西,想寄还给你。方便给个地址吗
林小雨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不知该如何回复。最后只机械地打出自己公司的地址发送过去。
谢谢。江晨说他希望你能来参加婚礼,请柬会一并寄出。
不必了,祝福你们。林小雨迅速回复,然后关闭了手机。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雨丝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如同岁月在她心上留下的纹路。她和江晨,曾是所有人眼中的天生一对。从学会走路就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挨罚,一起分享青春期的秘密。他会在她被男生欺负时挺身而出,她会在他比赛时喊哑嗓子。所有人都说,他们一定会在一起,从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
直到大学那年,苏瑶出现。
苏瑶是外语系的系花,活泼开朗,像一道突然照进江晨生活的阳光。林小雨眼睁睁看着江晨的世界越来越大,而自己渐渐从中心退居边缘。她记得大二那晚,江晨在宿舍楼下等她,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
小雨,我...他欲言又止,眼神闪烁,我和苏瑶在一起了。
那一刻,林小雨听见自己内心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但她只是微笑,说：好啊,祝你们幸福。
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告诉他,自己偷偷在他的书里夹了那封情书。她只是安静地退出他的生活,就像潮水退离沙滩,不留痕迹。
后来,她听说他们毕业后一起去了北京；听说他事业有成；听说他们订婚了。而现在,他们要结婚了。
三天后,林小雨收到一个快递盒子。打开来,最上面是一张精致的婚礼请柬,照片上江晨搂着苏瑶,笑容灿烂。请柬背面有一行熟悉的字迹：希望你能来,小雨。
她的心微微揪紧。盒子里还有她高中时送江晨的手织围巾,几本她借给他没再要回的书,一叠他们传过的纸条,以及——那本她以为早已丢失的日记。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翻开日记本。纸页已经泛黄,字迹稚嫩而真挚。最后一页写着：今天晨晨又和苏瑶一起吃饭了,我心里难受,却要假装不在乎。我喜欢他,从五岁到现在,整整十三年。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纸页上,晕开那些年少的心事。
二
林小雨和江晨的缘分,开始于上海的一条老弄堂。
五岁那年,林家搬进了思南路的老洋房,与江家成了邻居。第一天搬家时,小林小雨抱着她的布娃娃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打量着新环境。
你好！我是江晨,我六岁了！一个男孩从隔壁围墙探出头来,咧嘴笑着,露出刚掉的门牙缺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雨。她小声回答,往母亲身后躲了躲。
下雨的小雨男孩眼睛一亮,我叫晨晨,早晨的晨！我们是反着的！
大人们被孩子的天真逗笑了,江妈妈摸着儿子的头说：晨晨,带妹妹去玩吧,注意安全。
就这样,两个孩子的手第一次牵在一起,跑向了弄堂深处的游乐场。
从那天起,他们形影不离。每天早上,江晨会准时敲林家的门,等小雨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去幼儿园。下午,两家妈妈轮流接他们回家,两个小孩就在弄堂里追逐嬉戏,直到各家飘出晚饭的香味。
小雨,快来！我发现了一只蜗牛！六岁的江晨蹲在墙角,小心翼翼地指着正在爬行的蜗牛。
小雨凑过去,两个小脑袋几乎碰在一起。它爬得好慢啊。
因为它背着房子呢,多累啊。江晨认真地说,要是有人帮我背房子,我也能到处玩了。
小雨眨着大眼睛：那我帮你背房子吧！
江晨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给你,我妈说男孩要照顾女孩。
小雨剥开糖纸,把糖分成两半,递回一半给江晨：我们一人一半。
阳光下,两个小孩相视而笑,嘴里化开的甜味仿佛能持续到永远。
七岁那年,他们上了同一所小学,同班同桌。江晨活泼好动,是孩子王；小雨文静内向,总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老师开玩笑说他们是连体婴,谁也离不开谁。
三年级时,班里转来一个调皮男生,经常揪小雨的辫子。一天,那男生又把小雨惹哭了,江晨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跟他打了一架。结果两个人都被请了家长,罚站走廊。
你为什么打人江爸爸严肃地问儿子。
他欺负小雨！我说过要保护她的！小江晨理直气壮,脸上还挂着彩。
一旁的林妈妈心疼地摸摸他的头：晨晨真勇敢,但是下次不要打架了,告诉老师好不好
告诉老师没用,我自己能保护小雨！小男孩握紧拳头,眼神坚定。
从办公室出来,小雨正在走廊尽头等着,眼睛哭得红肿。她手里拿着两张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替江晨贴在伤口上。
还疼吗她小声问。
江晨咧嘴一笑：不疼！我是超人,超人不怕疼！
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向教室,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三
初中时代,情愫在青春期的荷尔蒙中悄然萌发。
他们仍然在同一所学校,但不再是同班。江晨因为篮球打得好,迅速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小雨则加入了文学社,安静地书写自己的心事。
放学后,他们还是会一起回家,只是话题从蜗牛和糖果变成了考试和梦想。
小雨,我今天投篮又得了全场最高分！十四岁的江晨推着自行车,兴奋地比划着,教练说我有天赋,以后可能能打职业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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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看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心跳莫名加速：那你要成为篮球明星了。
当然了！到时候我给你留最好的座位！江晨拍拍后车座,上来,带你去吃冰淇淋庆祝一下。
小雨熟练地侧坐上自行车后座,一只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角。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梢,也吹散了少年身上的汗味,那是青春特有的气息。
冰淇淋店里,他们碰见了同班同学。几个男生起哄道：江晨,又带你小媳妇来吃冰淇淋啊
小雨顿时脸红到耳根,江晨却满不在乎：去去去,别瞎说！小雨是我妹妹！
哟,情妹妹吧！男生们哄笑着跑开了。
小雨低下头,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心里既甜蜜又酸涩。她多么希望,不只是妹妹啊。
高中时代,这种暧昧的情愫愈发明显。他们仍然形影不离,但相处的方式悄悄改变了。江晨还是会保护她,却不再牵她的手；还是会和她分享秘密,却有了自己的朋友圈。
高二文理分科,江晨选了理科,小雨选了文科。教室在不同楼层,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每天晚自习后,江晨还是会准时出现在小雨的教室门口,陪她走回家。
一个冬夜,小雨走出教学楼,看见江晨站在路灯下,雪花在他周围飞舞。他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热气腾腾。
给你,暖暖手。他把较大的那个递给小雨,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冷吧
小雨咬了一口香甜的红薯,心里暖融融的：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我当然知道。江晨得意地挑眉,你哪点小心思我能不知道
是啊,他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她知道他所有的喜好和习惯,他也能准确猜出她的每一个心思。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对方所想。
然而这种默契,在大学时代被打破了。
四
高考结束,他们都考上了上海的大学,江晨在交大读计算机,小雨在复旦学中文。虽然学校不同,但依然在同一座城市,周末常常聚会。
大一下学期,江晨兴奋地告诉小雨,他加入了校篮球队,还在一次联谊活动中认识了一个外语系的女生。
她叫苏瑶,特别活泼,跟你完全不一样。江晨没注意到小雨黯淡的眼神,继续兴高采烈地说,她居然还是我的老乡,你说巧不巧
小雨勉强微笑：那很好啊。
接下来的几个月,江晨提到苏瑶的次数越来越多。小雨默默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啃噬。
她见过苏瑶一次,是在交大的校园开放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活力四射地跑向江晨,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晨哥,这就是你说的青梅竹马小雨姐吧果然很文静呢。
那一刻,小雨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和苏瑶的差别——一个安静内向,一个热情外向；一个如同淡淡的月光,一个如同炽热的阳光。
大二开学不久,江晨约小雨在常去的那家书店见面。那天下着雨,他站在书店门口,没有打伞,头发和肩膀都被淋湿了。
小雨,我和苏瑶在一起了。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
雨水敲打着屋檐,像是为她心碎的声音配乐。林小雨感到一阵眩晕,但她强装镇定,甚至挤出一个微笑：好啊,祝你们幸福。
你不会...生气吧江晨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会呢小雨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快得不真实,我们只是好朋友啊,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晨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那就好。苏瑶说希望我们能继续做朋友,她不会介意的。
当然,我们永远是朋友。小雨点点头,转身走进雨里,生怕多待一秒就会崩溃。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段话,然后把它藏进了箱底。她开始刻意疏远江晨,以学业繁忙为借口拒绝他的邀约。渐渐地,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从每天聊天到每周,再到偶尔节日的问候。
大学毕业那年,她听说江晨和苏瑶一起去了北京发展。送行那天,她躲在机场的柱子后面,看着他们牵手走进安检口,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江晨。
五
回忆被手机铃声打断。主编来电,询问下周的选题会准备情况。林小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她是一家出版社的资深编辑,工作是她这些年来最好的逃避方式。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就能暂时忘记自己的故事。
接下来的几天,她试图专注于工作,但总是心神不宁。江晨要结婚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周五下班后,她鬼使神差地去了那家老书店。书店已经重新装修,变得时尚而陌生,但门口的台阶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坐在台阶上,看着夕阳西下,仿佛看到了两个少年的身影——他们曾在这里分享一本书,一个耳机,一块巧克力,和无数个黄昏。
小雨
听到这个声音,林小雨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她看见了江晨。十年不见,他成熟了许多,西装革履,不再是记忆中的少年模样。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只看一眼,就足以让她回到过去。
真的是你。江晨微笑着走近,我刚从北京回来,处理一些事情。你...还好吗
林小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很好。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江晨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谢谢。你收到我寄的东西了吗
收到了。她顿了顿,其实你不必特意还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对我很重要。江晨轻声说,那些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林小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转移话题：苏瑶很漂亮,你们很般配。
江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还记得高中毕业那天晚上,我们在这里见面吗你答应过我,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结婚时你一定会在场。
林小雨记得。那晚星空璀璨,他们坐在书店门口的台阶上,畅想未来。他让她承诺,将来他的婚礼上,她一定要来做见证人。她笑着答应,心里却想着站在他身边的新娘应该是自己。
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她低声说。
我不是在开玩笑。江晨的目光灼灼,小雨,我...
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接完电话,他面露歉意：对不起,我得走了,婚礼筹备的事情。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来参加婚礼。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小雨久久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六
接下来的两周,林小雨试图专注于工作,却总心神不宁。她开始梦见过去,梦见那个她曾经如此熟悉的少年。有时她会莫名走到儿时一起玩耍的地方,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一天下班后,主编叫住她：小雨,这里有个北京的合作项目,需要派人去调研一个月。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也许换个环境有帮助,你想去吗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离开上海一段时间,或许正是她需要的。
在北京的日子忙碌而充实。她几乎没时间想江晨的事情,直到项目接近尾声时,手机响起,是江晨的电话。
小雨,我知道你在北京。他的声音有些急促,能见一面吗我有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林小雨的心跳加速：你要说什么
见面谈好吗就现在,我在你酒店楼下。
她走到窗边,向下望去,果然看到江晨站在街灯下。犹豫片刻,她还是下去了。
见到她,江晨快步走来,脸上是少见的焦虑：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我是来工作的。
收到请柬后为什么不回复为什么不来试一下伴娘礼服苏瑶说你拒绝了。
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江晨,你要结婚了。我们之间应该保持距离,这对苏瑶不公平。
江晨突然笑了,笑得苦涩：是啊,我要结婚了。可是小雨,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他拉着她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夜色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我和苏瑶...我们已经分手了。婚礼取消了。
林小雨震惊地转头看他：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做不到。江晨的声音低沉,我试过了,真的很努力地试过了。苏瑶是个好女孩,她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一个...心里始终装着别人的男人。
林小雨的心跳几乎停止：你说什么
我说我心里始终装着你,小雨。江晨转身面对她,眼神炽热,从五岁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和苏瑶在一起,是因为当时我觉得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到像是兄妹。我以为那只是亲情,不是爱情。直到准备婚礼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我爱的只有你。
林小雨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地滑落。
江晨继续道：那天在上海遇见你不是巧合,我是特意去找你的。寄还你的东西,是因为我想有个借口联系你。那本日记...我偷看过,在大学时。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当时年轻愚蠢,以为那只是依赖和习惯。
别说了...林小雨哽咽道。
我必须说！我欠你一个解释,欠你一个道歉。江晨抓住她的手,我和苏瑶已经和平分手了。我现在自由了,可以堂堂正正地追求你。小雨,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林小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爱了整整二十五年的男人。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到青春少年,再到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她的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可是...
她轻轻抽回手：太迟了,江晨。
江晨的眼神瞬间黯淡：为什么因为你不再爱我了吗
不,她摇头,泪水不断滚落,正因为我还爱你,所以才不能。你和苏瑶的感情不是假的,你们曾经真心相爱过。如果我现在接受你,我们永远都会怀疑,这份感情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的。而且,你怎么能确定你对我的感情不是一时的怀念和愧疚
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得很清楚...江晨急切地说。
林小雨打断他：即使如此,我们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了。二十五年的感情,太沉重了,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可能的未来。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人和事,回不去了。
江晨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问：所以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林小雨点点头,心如刀割：有些缘分,注定只能停留在青梅竹马。我们曾经拥有最美好的时光,那就让它永远美好地留在记忆中吧。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或许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江晨的眼眶红了,他缓缓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最后能给我一个拥抱吗告别的拥抱。
林小雨投入他的怀抱,那个她曾经如此熟悉的怀抱。他们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她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拥抱。
再见,江晨。
再见,小雨。要幸福。
林小雨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她走过北京的街巷,走过闪烁的霓虹,走过他们错过的二十五年时光。
七
回到上海后,林小雨继续着她的生活。她编辑的书籍获得了业内大奖,她开始尝试写作,将自己的故事化作小说。一年后,她出版了《青梅劫》,讲述一段青梅竹马最终错过的爱情故事。书很畅销,许多人为结局唏嘘不已。
签售会上,一个读者问：为什么不让主角在一起呢他们明明那么相爱。
林小雨微笑着说：因为有些爱情,最美的就是它的不完美。遗憾让故事更真实,也让记忆更珍贵。
活动结束后,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打开来,是一本《青梅劫》,扉页上写着：
谢谢你让我们的故事以这种方式永恒。各自安好,唯望君安。——晨
书中夹着一片干枯的五瓣梅花,如同那年她从相册中翻出的那片。
林小雨合上书,望向窗外。上海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然飘过。她微微一笑,眼中虽有泪光,却更多的是释然。
有些花只开一季,有些人只伴一程。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很像你。但我们都选择了向前走,不回头。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八
五年后。
林小雨已经成为知名作家和编辑,她的第二本小说《各自安好》刚刚获得重要文学奖项。颁奖典礼在上海举行,她穿着一袭简单的黑色礼服,站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感谢生活中的每一段经历,无论是甜蜜的还是苦涩的,它们都成为了我创作的源泉。她微笑着说,目光扫过观众席。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晨独自坐在那里,微笑着为她鼓掌。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短暂而平静。
典礼结束后,他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梅花。
恭喜你,小雨。他递上花束,眼神温和,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成就,很为你骄傲。
谢谢。小雨接过花,花香清淡悠远,你还好吗
很好。江晨点头,我在深圳开了自己的科技公司,发展得不错。去年结婚了,她是个小学老师,很温柔的人。
小雨真诚地微笑：那真好,祝福你们。
我们有个女儿,两岁了,叫念念。江晨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小女孩笑得灿烂,眼睛像极了江晨,但眉宇间又有几分小雨的影子。
很可爱。小雨轻声说,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他们并肩走出会场,漫步在黄浦江边。夕阳西下,江面波光粼粼,对岸的霓虹开始闪烁。
我看了《各自安好》,江晨突然说,很喜欢那个结局。虽然不完美,但是真实。
小雨望着江面：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我们都在向前看,这就够了。
是啊,江晨轻声回应,向前看。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就像小时候一起放学回家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并肩同行了。
走到路口,江晨停下脚步：我就送到这里吧。保重,小雨。
你也是,晨晨。她用了儿时的称呼,语气轻快而释然。
他笑了笑,转身融入人流。她没有目送他离开,而是径直向前走去,步伐坚定。
走了一段距离,小雨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那束白梅。她轻轻松开手,让花瓣随风飘散,落入黄浦江中,随波流向远方。
有些故事,不需要结局；有些人,不需要相守。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终究敌不过时光流转,人世变迁。但那些美好的瞬间,永远定格在记忆里,如同那片干枯的梅花,虽然失去了鲜活,却留下了永恒的形状。
感情干不过天降,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才是最后的结局。
而她,终于真正地放下了。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前行的路。林小雨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