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沉重的绸缎衣裙像一双无形的手,拽着林微不断向下沉去。霍霆深站在画舫上,冷眼看着她挣扎,那双她曾深深痴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为什么...她想喊,却只吐出几个破碎的气泡。
窒息的痛苦撕裂了她的肺腑,黑暗吞没了最后一丝意识。
——
林微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蚀骨的冰冷。
然而预想中的湖水没有出现,她的手指抓住的是柔软光滑的锦缎。空气中弥漫着她熟悉的淡淡檀香,那是她闺房中惯用的熏香。
她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雕花拔步床、绣着蝶恋花的屏风、梳妆台上那面她再熟悉不过的铜镜...
这里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林家尚未覆灭时的样子。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镜前,镜中映出一张年轻而鲜嫩的脸庞,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眉眼如画,还没有被后来的痛苦和绝望侵蚀出纹路。
这不是梦。
她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她刚及笄不久,还没有嫁给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霍霆深。
狂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扶着梳妆台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被霍霆深温文尔雅的表象所迷惑,绝不会再让林家重蹈覆辙。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霍霆深如何精心策划接近她,如何骗得她全心的爱恋和父亲的信任,如何在掌权后毫不犹豫地将林家连根拔起。父亲在狱中自尽,母亲随之而去,年幼的妹妹被送入教坊司,而她...
林微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白绫收紧的触感。
恨意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脏,一个清晰的计划在脑海中迅速成形：她要报复霍霆深,但不是简单的杀了他。那样太便宜他了。她要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亲手夺走他珍视的一切,就像他曾对林家做的那样。
小姐,您醒了吗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让您去前厅,说是霍大人来访,想见见您。
霍霆深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好,早一些开始,就能早一些结束这一切。
我知道了,更衣吧。她平静地回应,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坐在镜前,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这张脸还带着少女的天真和稚嫩,正好可以作为最好的伪装。她轻轻勾起嘴角,练习着一个看似羞涩而期待的笑容——一个即将见到心仪之人的少女应有的表情。
一切准备就绪,她向着前厅走去,每一步都踏着前世的血与恨。
就在她即将踏入前厅的刹那,一个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炸开：
【系统绑定中...检测到宿主强烈怨念,虐恋补偿系统激活成功】
林微猛地顿住脚步,脸色瞬间苍白。
【欢迎您,林微。本系统旨在为您提供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体验】
谁谁在说话她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廊下空无一人。
【我是系统零,存在于您的意识中。现在为您发布首个任务：让目标人物霍霆深对您产生兴趣,当前好感度：-100】
林微几乎要笑出声来。荒谬！这一切太荒谬了！她不需要什么该死的爱情体验,她只要霍霆深血债血偿！
滚出我的脑子！她在心中怒吼,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警告：拒绝执行任务将触发惩罚机制】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让林微几乎站立不稳,她扶住身旁的廊柱才勉强没有倒下。那痛楚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大脑,比溺亡的痛苦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再次警告：若仍拒绝执行任务,将启动抹杀程序】
痛楚骤然加剧,林微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她终于屈服了。
我...我接受任务...她艰难地在脑海中回应。
痛楚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明智的选择。任务已接受：让霍霆深对您产生兴趣。奖励：生存点数10点。失败：抹杀】
林微靠在廊柱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刚刚重获新生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她不仅无法复仇,还要去讨好那个恨之入骨的男人
这简直比直接杀死她还要残忍。
但别无选择。她整理好表情,掩去所有情绪,迈步走进前厅。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霍霆深。
他坐在客座上,姿态优雅从容,一如记忆中那般俊美无俦。眉如墨画,目若寒星,只是坐在那里,就自带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林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是出于爱慕,而是纯粹的恨意和恐惧。她强迫自己垂下眼帘,做出羞涩的模样,向父亲和霍霆深行礼。
小女林微,见过霍大人。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林小姐不必多礼。霍霆深的声音低沉悦耳,听不出情绪。
林父笑呵呵地打圆场：霆深啊,这就是小女微微。微微,霍大人今日特地前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下关于城南灾民安置的事宜,你前日提出的那几个法子,很是新颖。
林微微微一怔。城南灾民...那是前世她与霍霆深初识的契机。当时她提出了一些救助灾民的建议,得到了霍霆深的赞赏,两人由此越走越近。
一切都在重演。
她压下心中的厌恶,轻声细语地解释起自己的设想,时不时偷瞄霍霆深一眼,完全是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霍霆深静静听着,偶尔提问,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锐利得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
谈话结束后,林父临时被管家请去处理急事,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霍霆深缓缓踱步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让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林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蕙质兰心。他淡淡地说,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
霍大人过奖了。林微垂下头,心跳如鼓。
突然,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如同烙铁般滚烫。
林小姐似乎很怕我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
林微强迫自己不要退缩,不要流露出任何恨意。霍大人威严天成,小女自是敬畏。
霍霆深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那么,林小姐是否也相信,前世今生之说
林微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等她回应,霍霆深已经退开,恢复了那副疏离有礼的模样：今日多谢林小姐赐教,霍某告辞。
他转身离去,衣袂飘然,没有回头。
林微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就在刚才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霍霆深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不是好奇,不是欣赏,而是冰冷的恨意和审视。
他记得。
他也重生了。
而且他恨她。
仿佛为了证实这个可怕的猜测,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目标好感度更新：-100】
霍霆深离去已有一炷香的时间,林微仍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目标好感度：-100】
系统冰冷的声音如同判词,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他也重生了,并且恨她入骨。这个认知比前世的死亡更让她感到绝望。
【新任务发布：三日内,与目标人物单独相处至少一炷香时间。奖励：生存点数10点。失败：抹杀】
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不容她沉浸在恐惧中。林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只能面对。
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合理接近霍霆深的理由。
苏婉...她轻声念出这个临时想到的化名,一个远房表亲的身份正好可以借用。系统适时地提供了一套完美的背景资料,植入相关人员的记忆中。
三日后,林微以父母双亡、投奔亲戚的孤女苏婉身份,被安排进了霍霆深常去的静心庵带发修行。
果然,在她抵达的第二天,霍霆深就来了。
听说庵里新来了一位苏婉姑娘他的声音从禅房外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林微放下手中的经卷,起身行礼,刻意让声音带上几分怯懦：民女苏婉,见过霍大人。
霍霆深走进禅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她的脸。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面色如玉,气势逼人。
苏姑娘不必多礼。他淡淡道,踱步到她刚放下的经卷前,姑娘也读金刚经
闲暇时略读一二,却不得其法,让大人见笑了。她垂着眼,不敢与他对视。
霍霆深轻笑一声,拿起经卷随意翻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苏姑娘年纪轻轻,为何会对这等看破红尘的经文感兴趣
他的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林微心跳如鼓,知道他在试探自己。
家中遭变,父母皆逝,唯有从佛经中寻得片刻宁静。她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回答,声音微微颤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孤女的悲怯。
霍霆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抬起头来。
林微依言抬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涌现的恨意。
苏姑娘的眼睛,很像霍某的一位故人。他缓缓说道,语气平淡,却让林微脊背发凉。
是...是吗她勉强回应。
一位已经死去的故人。霍霆深补充道,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她也很会伪装,最后却死得很难看。
这话中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林微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警告：目标好感度下降至-105。请宿主注意言行】
林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民女愚钝,不知大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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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霆深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又笑了,那笑容却比冰还冷：无妨,只是随口一提。霍某每月都会来此听经半日,苏姑娘若有疑惑,可随时来请教。
他这是在给她创造接近的机会,却更像是在布下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微不得不硬着头皮,以请教经义为名,一次次地与霍霆深独处。每一次相见都是一场煎熬。
他时而冷漠以对,让她枯坐半日不发一言；时而语带机锋,用经文中的句子暗讽她的虚伪；时而又会突然靠近,几乎贴着她的耳边说话,观察她惊惶的反应。
林微强忍恨意,曲意逢迎,扮演着一个怯懦又略带仰慕的孤女。每一次会面结束,她都如同打了一场硬仗,精疲力竭。
【目标好感度：-103】
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霍霆深显然在享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着她在他掌中挣扎。
这日,庵中主持欲前往城外山上采集药材,林微主动请缨陪同,实则是想暂时逃离与霍霆深周旋的压抑。没想到动身前,霍霆深突然出现,以保障安全为由,亲自带队同行。
山路崎岖,林微默默跟在队伍后面,尽量远离霍霆深。他却故意放慢脚步,与她并行。
苏姑娘似乎很怕与我独处他状似无意地问。
林微正要回答,突然,数支利箭破空而来！
有埋伏！保护大人！侍卫惊呼道,瞬间与从林中冲出的蒙面人战作一团。
混乱中,林微被一个蒙面人拽住手腕,向林中拖去。她惊慌失措地看向霍霆深,却见他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那一刻,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他也是这般冷漠地看着她沉入湖底！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在被拖入密林的瞬间,林微猛地拔下发间的银簪,狠狠刺向匪徒的手臂！
动作干净利落,直击要害,那是前世霍霆深亲手教她的防身术！
匪徒吃痛松手,林微趁机挣脱,向后狂奔。那一刻,她眼中闪过的不是苏婉的怯懦,而是属于林微的狠厉与决绝。
她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霍霆深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幕,瞳孔猛地收缩——那眼神,那动作,与他记忆中的林微重合了！
【目标好感度：-98】
系统的提示音在混乱中几乎被忽略。
匪徒很快被制服,经审讯是附近山上的流寇。霍霆深没有再多看林微一眼,但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回到庵中后,霍霆深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他不再那么明显地刁难她,但探究的意味更浓。
这日雨天,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霍霆深忽然问道：苏姑娘那日应对匪徒的身手,不像普通女子。
林微心中一惊,强作镇定道：家父曾是镖师,教过一些防身之术。
哦是吗霍霆深语气平淡,却突然话锋一转,那你父亲可曾教过你,如何与人里应外合,设局害人
林微愕然抬头。
霍霆深的面色骤然冰冷,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与愤怒：你和你背后的人,还想玩一次同样的把戏
这话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在他的记忆里,前世的她是主动背叛、与人合谋害他
我...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她真的困惑了。
霍霆深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明白那就记住,同样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
他甩开她的手,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霍霆深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道黑血从嘴角溢出。
大人！林微惊呼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紧急任务：救助目标。奖励：生存点数50点。失败：抹杀】
系统声音响起的瞬间,林微已下意识地行动了。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七日殇,一种前世的政敌常用于暗杀的剧毒。
来人啊！快叫大夫！她对外面喊道,同时迅速将霍霆深平放在地。
顾不上伪装,她撕开他肩部的衣物,果然看到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已经开始发黑。没有犹豫,她俯身用嘴吸出毒血,一口又一口,直到血液变成鲜红色。
接着,她想起前世曾见过谢知章用附近山上的一种草药应急解毒。她冲出禅房,不顾大雨,在院中快速寻找,终于找到了那株不起眼的小草。
捣碎草药,敷在伤口上,做完这一切,林微才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霍霆深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无意识地呢喃：微...微...
那是她前世的小名。
林微浑身一颤,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就在这时,谢知章带着药箱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微微一愣,随即专业地开始检查霍霆深的情况。
毒性暂时控制住了,谢知章惊讶地看向林微,姑娘懂医术
林微摇头,正想解释,却发现霍霆深的手仍紧紧抓着她的,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目标好感度：-85】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雨声淅沥,禅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各异的神色。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霍霆深昏迷了三日。
这三日里,林微被临时安置在霍府的一处僻静院落。谢知章每日来为霍霆深诊治,偶尔会与她聊上几句,言语间多是试探她与霍霆深的关系,都被她以恰巧学过一些解毒偏方为由搪塞过去。
【目标好感度：-82】
系统的提示音每日都会响起,数值在缓慢地攀升,如同命运的倒计时,令她坐立难安。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既希望他醒来,又害怕他醒来。
第四日清晨,丫鬟匆匆赶来：苏姑娘,大人醒了,请您过去。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该来的总会来。
她走进霍霆深的寝殿时,他正半靠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却无损那份迫人的气势。谢知章刚为他换完药,见到林微,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留下二人独处。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檀香袅袅。
霍霆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再是之前那种赤裸裸的审视和恨意,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探究。仿佛她是一个极其难解的谜题,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兴趣。
听说,是苏姑娘救了霍某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因虚弱而略显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民女只是恰巧认得那草药,不敢居功。林微垂着眼,恭敬地回答。
霍霆深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抬起头来。
林微依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眸深邃,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可知那日刺杀的是何人他问。
林微摇头。
是北狄的细作。霍霆深淡淡道,他们用的‘七日殇’,若非及时处理,必死无疑。你不仅认得,还敢用嘴吸出毒血,不怕死吗
林微的心揪紧了。她当然怕,但她更怕任务失败被系统抹杀。这话自然不能说。
当时情况紧急,民未曾多想。她低声回答。
霍霆深凝视她良久,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好一个‘未曾多想’。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话锋一转：你既无依无靠,日后便留在霍府吧。救命之恩,霍某自当报答。
【目标好感度：-50】
系统的提示音让林微微微一怔。一次救命之恩,竟让好感度提升了这么多
从那天起,林微以苏婉的身份住进了霍府。霍霆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刻意羞辱她,但那份探究欲有增无减。
他甚至开始将她带在身边。
处理公务时,他会允许她在书房磨墨；赴宴时,他会让她以远房表妹的身份陪同；偶尔在庭院中散步,他也会让她随行。
这种恩宠在外人看来殊荣无比,对林微却是一种煎熬。
他依旧会时不时地用言语试探她,观察她的反应。他的目光依旧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但仇恨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一种混合着困惑、不甘、以及被强烈吸引的矛盾情感。
【目标好感度：-10】
【目标好感度：0】
【目标好感度：+15】
好感度突破零点的那天,林微正在书房为他磨墨。他忽然放下笔,看着她：你的手法很熟练,像是做惯了似的。
林微的手一抖,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前世,她确实常常为他磨墨。
民女...在庵中时常为师父磨墨。她慌忙找借口。
霍霆深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微发现自己陷入了可怕的泥沼。
霍霆深赏赐她锦衣玉食,给她旁人难以企及的殊荣,甚至会在她偶尔表现出对某样点心的喜好后,命人日日准备。
他并非一味温和。朝堂上的压力和不顺心时,他的脸色会阴沉得可怕,整个霍府都噤若寒蝉。但奇怪的是,他从未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有一次,她甚至无意中撞见他独自一人在庭院中望着月色饮酒,背影竟流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孤寂。
那一刻,林微的心不受控制地软了一瞬。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这种虚假的甜蜜,甚至偶尔会沉溺其中。恨意仍在,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动摇了根基。强烈的道德负罪感折磨着她——她竟然对害死自己全家的仇人产生了动摇
【目标好感度：+50】
【目标好感度：+70】
【目标好感度：+85】
好感度攀升的速度越来越快,林微内心的不安也日益加剧。系统太过安静了,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这日,霍霆深带她出席一场宫宴。他亲自为她挑选了一身水蓝色的云锦衣裙,配上相称的首饰。镜中的她,美得不可方物,几乎与前世的林微重合。
宴会上,他破天荒地允许她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甚至在她被某位贵女刁难时,不动声色地替她解了围。他的手指偶尔会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战栗。
周围投来无数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所有人都认为,苏婉这个孤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只有林微知道,这看似温柔的背后,是多么可怕的深渊。
回府的马车里,空间狭小,气氛暧昧。霍霆深似乎饮多了酒,闭目养神。马车一个颠簸,她不小心撞入他怀中。
他睁开眼,手臂却并未立刻松开。车厢内光线昏暗,他的目光灼灼,落在她的唇上。
林微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挣脱胸腔。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之际,系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炸响,冰冷彻骨,毫无情感：
【目标好感度：+90】
【终极任务发布：永恒之爱】
【任务内容：请在目标人物最爱您之时,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任务奖励：彻底自由,命运重置】
【任务失败：抹杀】
林微猛地推开霍霆深,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杀了霍霆深在他最爱她的时候
原来之前的一切温存、一切好感度的提升,都是为了这个最终的目的系统所谓的虐恋补偿,竟是要她用他的手,她的命,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将她淹没。她从任务的执行者,变成了命运的抉择者。
怎么了霍霆深被她剧烈的反应惊动,蹙眉问道,眼中的情欲褪去,变回探究。
没...没什么...林微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向后缩去,仿佛他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只是突然有些不适...
霍霆深凝视着她,目光深沉,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如同惊弓之鸟,尽可能地躲避着霍霆深。他却仿佛毫无察觉,甚至待她越发好了。
直到三日后,他派人送来一套极其华美的衣裙和一套红宝石头面,并传话：今夜酉时,请姑娘盛装,随我出府。
要去何处林微不安地问。
侍从恭敬地回答：大人说,要带姑娘去一个重要的地方。
黄昏时分,马车载着他们驶出城门。林微的心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沉。
当马车停下,她走下车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镜湖,湖心停着一艘精致的画舫,舫上挂满了灯笼,倒映在湖水中,美得如同幻境。
这里...正是前世霍霆深向她告白定情的地方！
也是后来,他冷眼看着她沉湖溺亡的地方！
霍霆深站在船头,向她伸出手。他今日穿了一身她前世最爱的月白色长袍,风姿卓然,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期待。
婉婉,来。他唤着她今生的化名,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林微的手指冰凉,在他的牵引下踏上画舫。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中疯狂交错。
画舫缓缓向湖心驶去,丝竹声隐隐传来,桌上摆满了她前世喜爱的佳肴美酒。氛围被渲染得极致浪漫。
霍霆深为她斟了一杯酒,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愫,浓烈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婉婉,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微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要说什么
画舫静默地漂在镜湖中央,四下里只有水波轻拍船舷的声响。无数灯笼将湖面映照得如同星子坠落的夜空,美得令人窒息。
霍霆深握着林微的手,他的掌心滚烫,指尖却微微发颤。那双向来深邃锐利的眼眸中,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剧烈情绪——痛苦、悔恨、释然,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婉婉,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艰难挤出,或者,我该叫你…林微。
林微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知道了他从什么时候…
别怕,他察觉到了她的恐惧,手指收紧,力道大得几乎捏痛她,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想在你动手之前,把一切都说清楚。
动手林微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霍霆深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抬眼望向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泪光在他眼中汇聚,最终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权倾朝野的霍霆深,竟会流泪林微震骇得忘了反应。
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事。他闭上眼,声音里是无尽的疲惫与痛楚,前世,你从未背叛过我。那所谓的‘证据’,是北狄细作与朝中政敌精心设计的假象。而我…我当时被权力和猜忌蒙蔽了双眼,竟信了…
他猛地睁开眼,泪水汹涌而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蚀骨的愧疚：是我对不起你,微微。是我刚愎自用,是我听不进你的任何辩解…那道赐死的旨意,是我亲手所下。
林微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前世所有的冤屈、痛苦和绝望,原来竟源于一个可笑的误会她挣扎了两世,恨了两世,到头来…
重生归来,我带着对你的滔天恨意。霍霆深继续道,语气渐渐平静,却更显悲凉,我以为是你负了我,毁了我…我恨你入骨,只想让你也尝遍痛苦。直到…你为我吸出毒血的那一刻,你那个眼神,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狠厉眼神…才真正击碎了我自欺欺人的假象。
后来,我派玄影彻查,终于拼凑出前世的真相。也就在那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额间,仿佛能看透她脑中的系统,我‘听’到了它对你下达的命令。
林微猛地抽回手,脸色惨白如纸：你…你能听到
不能完全听到。霍霆深摇头,只能感受到一些冰冷的碎片,还有你情绪剧烈的波动。我知道你被某种力量控制着,必须完成…任务。他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林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里是开始,也该是结束。霍霆深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爱意,我知道你的最终任务是什么。微微,我不愿你为难,更不愿你因我而被抹杀。
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塞进她冰冷的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将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
能死在你手里,于我而言,是解脱,是赎罪。他看着她,泪中带笑,那笑容凄美而绝望,用我的命,换你的自由。很划算,是不是
林微的手抖得厉害,匕首几乎要拿不住。恨意消失了,只剩下巨大的荒谬和排山倒海的悲痛。她摇头,眼泪终于决堤：不…霍霆深…你不能…我…
【终极任务触发条件已满足。请宿主立即执行】系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动手吧,微微。霍霆深温柔地催促,甚至向前倾了倾身体,刀尖刺破衣料,让我…最后一次爱你。
林微崩溃地大哭,手腕被他坚定地握着,推动着向前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带着慵懒嘲弄的声音突然在画舫上响起,那声音古怪地混合着谢知章的温润和另一种非人的冰冷：
真是感人至深啊。不惜献祭生命的爱情能量,果然是最极致的瑰宝。
林微和霍霆深同时一震,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谢知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船头,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嘴角却勾着一抹极度违和的、充满兴味的笑容。他的眼神不再通透悲悯,而是充满了高等生物观察低等实验品般的玩味和冷漠。
你不是谢知章！林微失声道。
这具皮囊暂时还是他的,谢知章优雅地摊了摊手,或者说,我一直都是‘谢知章’,只是现在懒得再伪装了。毕竟,实验已接近尾声,观测到的数据远超预期。
实验数据你到底是谁霍霆深将林微护在身后,强撑着虚弱的身體,厉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谢知章踱步走来,脚下的湖水自动分开,你们可以继续叫我‘系统’,或者‘零’。我们来自一个你们无法理解的维度,致力于收集宇宙间最强烈的情感能量——比如,极致的爱恨交织,在绝望中盛开的牺牲之花。
他欣赏地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重生是我们提供的舞台,系统规则是催化剂,记忆偏差是精心设计的冲突源。这一切,都是为了逼你们演绎出最动人的剧情,产出最纯粹的能量。不得不说,二位的表现堪称完美。
所有的困惑都有了答案。为何重生,为何有系统,为何记忆会出现偏差…原来他们所有的痛苦、挣扎、爱恨,都只是一场供高等文明观赏取乐的实验！
巨大的愤怒和被玩弄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林微。
所以,我们只是你们的玩具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是珍贵的合作者,谢知章微笑着纠正,现在,请完成最后一步,林微小姐。收割这最后一刻的能量,然后,如约定所示,你会获得‘自由’——在一个被清除掉所有激烈情感的新世界里。
霍霆深握紧了拳,眼中燃起怒火。
林微看着眼前这个存在,又看向身后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霍霆深。她想起了两世为人的痛苦,想起被操控的命运,想起霍霆深宁愿赴死也要换她自由的决绝。
自由…如果这自由是用所爱之人的血换来的,是被更高力量操纵施舍的,那还算什么自由
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心底最深处涌起,那是超越恨与爱、属于人类意志本身的愤怒与反抗！
不。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字,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
【警告！拒绝执行任务将导致抹杀！】系统冰冷的声音变得尖锐。
要杀就杀！林微抬起头,直视着谢知章,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但我绝不会成为你们完成实验的最后一步！我们的爱恨情仇,我们的人生,不属于你们！
霍霆深震惊地看着她,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虽然虚弱,那份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却再次回归：她说得对。我们的命运,轮不到你们来主宰。
谢知章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露出一丝被低等生物忤逆的不悦：愚蠢。既然如此…
他抬起手,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瞬间扼住了林微的喉咙,将她提离地面！
霍霆深目眦欲裂,想冲上前,却被同样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
就在林微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她看到霍霆深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捡起地上的匕首,却不是刺向他自己,而是狠狠掷向了谢知章！
那匕首在触及谢知章前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但就在那一刻,霍霆深猛地扑向林微,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而强大的能量从霍霆深体内爆发出来,那能量纯粹而炽烈,仿佛是他全部的生命力、爱意和守护的意志所化！
【警报！检测到超越阈值的情感能量冲击！规则冲突！系统…错乱…】
扼住林微的力量骤然消失,她摔落在霍霆深怀里。谢知章的身体剧烈地闪烁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愕的情绪。
不可能…低维生命的情感能量…竟能干扰…
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像一缕青烟般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周围那被刻意营造的极致浪漫氛围也瞬间恢复正常,只剩下冰冷的湖水和寂静的夜。
【系统连接中断…】
冰冷的提示音最后响了一次,然后,林微的脑中彻底归于寂静。
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被监视感、被胁迫感,消失了。
霍霆深林微慌忙抱住瘫倒在她怀里的男人。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脸色透明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用最后的力量,和那份超越一切的爱意,似乎真的击退了那个所谓的系统。
坚持住！谢知章…对,找谢知章！林微语无伦次,试图扶起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划水声和呼唤声。真正的谢知章驾着一叶小舟,正焦急地向画舫赶来,显然是察觉到了异常。
林微紧紧抱着霍霆深,感受着他微弱的生命力,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系统消失了,但代价是什么霍霆深还能活下去吗真正的谢知章知道多少他们真的自由了吗
没有答案。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男人安宁却了无生气的面容,泪水无声滑落。经历了两世的爱恨纠缠,历经了被操控的命运,此刻的她,眼中不再是沉静伪装,也不是刻骨仇恨,而是一种被巨大创伤洗礼后的空洞,以及在那片废墟之下,悄然燃起的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坚定的微光。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他是生是死,这一次,她的命运,该由自己做主了。
镜湖无声,包容着所有爱恨与秘密,沉默地流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