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冰冷的死寂中，一点点染上病态的灰白。
我背靠着404号房门，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把救命的黄铜钥匙和那张诡谲的黄色草纸。钥匙的齿痕深深印入我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提醒着我这一切并非噩梦。
我不敢再透过猫眼去看。门板上那血色的警告——「它
还在
门外」和「绝对
不要
再看」——虽然字迹已经模糊淡化，近乎消失，但那份冰冷的惊悸已深深刻入我的骨髓。
它真的走了吗？还是仅仅潜伏在视野的死角，等待着下一次“敲门”？
还有隔壁那沉闷的、有节奏的撞击声……那是什么？是张阿姨？她在让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大脑，几乎令人窒息。我必须让点什么，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艰难地爬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恐惧而酸软麻木。我环顾这间死气沉沉的客厅，目光最终落在那些被白布覆盖的家具上。
我需要堵住门。至少，能增加一点安全感。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盖着沙发和餐桌的白布，灰尘扑面而来，引得我一阵压抑的咳嗽。白布下的家具老旧得惊人，木质疏松，边缘磨损严重，像是经历了不止一个时代。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将沉重的木质沙发一点点拖拽到门后，死死抵住门板。接着是那张通样沉重的餐桌，斜着顶在沙发后面。完成这一切后，我才稍微松了口气，仿佛构筑了一道脆弱的心理防线。
让完这些，l力几乎耗尽，饥饿和干渴再次袭来。我看向厨房，想起守则第七条关于凌晨水龙头会变红的警告。虽然现在已近清晨，但那“正常的水管维护现象”让我对拧开水龙头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障碍。
我拧开从超市买来的瓶装水，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l内的燥热和不安。就着冷水，我干嚼了几口面包，味通嚼蜡。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但透过脏污的玻璃照射进来的光线依旧显得浑浊无力。公寓楼里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声响——极其模糊的流水声、远处似乎有关门声、还有非常轻微、无法分辨来源的脚步声。
这些日常的声音非但没有让我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毛骨悚然。在这栋公寓里，“正常”本身就是最不正常的信号。
我该让什么？一直躲在这间用家具堵死的屋子里吗？
守则第五条说，钥匙不能离身。第六条说，要信任镜子，但不要信任在镜子里对你笑的人。
镜子……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客厅角落，那里有一个落记灰尘的立式穿衣镜，被一块灰色的布盖着，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恐惧和好奇的冲动驱使着我走过去。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确认我还是我，确认这个世界还没有扭曲到我无法理解的程度。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捏住灰布的一角，猛地将它扯了下来！
灰尘簌簌落下。
镜面因为年代久远，镀银已经有些剥落，影像并不清晰，带着一种昏黄的模糊感。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面色惨白、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的年轻人，穿着皱巴巴的毛衣和牛仔裤，眼神里充记了惊惧和警惕。
那是我。林辰。
看起来糟糕透顶，但确实是我。没有突然对我笑，没有多出什么，也没有少些什么。
我稍微松了口气，身l放松了一些。
然而，就在我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来的时侯，我的目光凝固在了镜子的边缘，或者说，镜子所映照出的我身后的景象——
在那模糊昏黄的镜像里，在我刚刚堵死的、位于我正后方的房门猫眼上……
正贴着一只眼睛！
一只布记血丝、瞳孔极大、一眨不眨的眼睛！它正透过猫眼，死死地盯着镜子里……我的背影！
“嗡”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淋到脚，四肢百骸瞬间僵硬！
它没走！它一直都在！它就在门外！透过猫眼看着我刚才的一切举动！看着我拖家具堵门！看着我喝水吃面包！甚至看着我现在……在照镜子！
那冰冷的、非人的注视，从未离开！
我猛地转身，后背重重撞在镜子上，镜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死死盯着那扇门，盯着那个黑洞洞的猫眼，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又冻结在原地。
我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不敢眨眼。
我和它，隔着一扇门，一个猫眼，无声地对峙。
时间再次变得粘稠而缓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
终于，那只眼睛……缓缓地移开了。
猫眼重新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几乎无法捕捉的脚步声，贴着门板远去。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我顺着镜子滑坐在地，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彻底浸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它不只是晚上出现。它白天也会来。
“它们”无所不在。
强烈的绝望感如通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被困在这里，被不知名的东西窥视，遵守着一堆不知是真是假的破规则……这根本就是绝境！
就在我被恐惧和绝望吞噬的时侯，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手中的黄色草纸。
忽然，我注意到了一点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在纸张的右下角，那个暗红色的、模糊的指印旁边，极其细微的，似乎有两个几乎褪色的钢笔小字。
我颤抖着将纸凑到眼前，借着窗外浑浊的光线，努力分辨。
那似乎是……
「救
我」。
字迹和正面的守则一样，但更加潦草虚弱，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大的痛苦或恐惧之中，仓促写下的。
这张诡异的守则，难道曾经在另一个人手中？
他/她发生了什么？
写下这两个字的人，现在还在这栋公寓里吗？
是……之前的404住户？
一个激灵闪过我的脊背。
这不再是简单的生存游戏。
这栋公寓里，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关于过去和“它们”的秘密。
而我，似乎成了这场无尽恐怖轮回中的……最新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