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霓虹与黑暗的交替呼吸中沉寂。林渊却在这片沉寂中,听到了自已心脏擂鼓般的声音,以及另一种更细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窸窸窣窣,像是某种冰冷的东西滑过地板的摩擦声。
声音来自门外。
更准确地说,来自那扇花了他整整八百块月租换来的“房门”——一扇将他新家与外面世界隔开的、老旧的、刷着斑驳绿漆的木门。所谓“新家”,其实是栋老旧筒子楼里被单独隔出来出租的……公共厕所。
没错,厕所。八百块,在这座名为江城的都市里,只够租下这么一个平方数逼仄、还残留着经年累月消毒水与某些不可言说气味混合l的空间。房东当时叼着烟,眯着眼,拍着胸脯保证:“别看以前是厕所,改造过!独立水电,隐私性强!最重要的是——便宜!”
便宜是唯一的优点,也是林渊唯一的选择。毕业即失业,钱包比脸干净,能有个遮风挡雨(虽然可能更多的是遮羞)的壳子,似乎已算幸运。至于“凶厕”的流言?穷比鬼可怕,穷鬼不怕凶宅。
但现在,林渊缩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背靠着通样冰冷的陶瓷马桶,开始深刻反思“穷鬼不怕凶宅”这个命题的正确性。
那窸窣声又响起了,极有耐心,持之以恒。
伴随着声音,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门缝渗进来,不是冬夜的冷风,而是一种阴湿的、带着陈腐气息的冷,冻得他脚趾头发麻。
他记得刚搬进来时,注意到门缝底部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纸张陈旧,字迹朱红潦草,最下面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别回头】。
当时他只觉好笑,以为是前任租客或是房东搞的什么行为艺术或迷信把戏,没太在意。此刻,这三个字却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脑子里。
别回头?回头看什么?门缝吗?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理性告诉他不要理会,蒙头睡到天亮就好。但某种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一种作死的冲动,驱使着他——去看一眼,就一眼。
他屏住呼吸,像一只受惊的猫,手脚并用地、极其缓慢地朝门边匍匐过去。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衣衫刺痛他的皮肤。
他小心翼翼地,将右眼一点点凑近那条狭窄的、渗着寒意的门缝。
外面是更深的黑暗。
走廊的声控灯似乎坏了,一片死寂。
然后,他看到了。
一只眼睛。
正好也贴在门缝外,朝里面看!
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瞳孔是竖着的,像蛇,或者蜥蜴,泛着一种冰冷粘腻的幽绿光泽。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混沌的暗色,围绕着那枚令人心悸的竖瞳。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渊的血液瞬间冻僵,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
那竖瞳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锁定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戏谑和饥饿感,顺着那道目光穿透门缝,狠狠钉在他的灵魂上。
“嗡——”
他猛地向后弹开,后脑勺差点撞在马桶水箱上,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胸而出。
幻觉?熬夜产生的幻觉?
他惊疑不定地再次看向门缝,那只眼睛还在!甚至更近了些,仿佛想要挤进来!
跑!
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房间另一头,那是唯一看起来像“床”的玩意——一个用砖头垫高的旧门板。他想躲进被子里,那是人类面对未知恐惧时最原始的本能。
然而,就在他经过洗手池上那面布记水渍的镜子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不对劲。
他猛地刹住脚步,惊恐地看向镜中。
镜子里映出他苍白失措的脸,以及他身后的景象。
一切都正常……除了,镜中那个“他”的嘴角,正缓缓向上咧开一个绝对不属于林渊的、极其夸张诡异的笑容!
“嘻……”
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弄意味的笑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像是贴着他耳廓吹气。
林渊浑身汗毛倒竖!
镜中的“他”抬起手指,指了指门的方向,然后又指了指贴在门缝下的那张黄色符纸,最后比了一个“撕掉”的手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诡异。
“撕掉它。”“他”无声地用口型说。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林渊。他明白了,那张符纸或许是唯一的保护!镜子里这个东西,和门外那个东西,都想让他撕掉它!
他死死盯着符纸上那三个字:【别回头】。
不能回头?还是……不能回头看镜子?或者,不能顺从“它”的意图?
门外的窸窣声变得急促起来,甚至传来了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尖利的东西在挠门。
镜中的“林渊”笑容消失,露出不耐烦的、阴冷的表情,再次用力指了指符纸。
进退维谷!门外有不知名的恐怖之物,镜中有诡异的倒影催逼。恐惧和某种被操控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林渊的身l微微发抖。
妈的!八百块的房子就不配有点安宁吗?!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突然冒了上来。与其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活活吓死,不如……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镜子,几步冲到门边,在那挠门声变得越来越尖锐刺耳的时刻,心一横,伸手抓住了那张黄色的符纸!
触手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滑腻,不像纸,更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
他猛地一扯!
“刺啦——”
符纸被撕下的瞬间,挠门声和窸窣声戛然而止。
门缝外那只幽绿的竖瞳,倏地一下消失了。
走廊死寂得可怕。
成功了?它们走了?
林渊喘着粗气,手里攥着那张诡异的符纸,心脏还在狂跳。
但下一秒,他手中的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小撮黑色的灰烬,从他指缝间飘落。
紧接着,面前的旧木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门,自已打开了一条缝。
后面不是熟悉的、堆记杂物的昏暗走廊,而是一条深邃的、望不到尽头的幽暗长廊,两侧是无数扇样式相通、紧闭着的门,向前无限延伸。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旧纸张和铁锈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欢迎进入‘门世界’。】
【新手读者林渊,你已欠下‘寿命债’:67日。】
【请努力‘阅读’并‘存活’至结局。】
【或,尝试‘写死门主’。】
林渊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诡异的长廊,脑子里嗡嗡作响。
读者?寿命债?写死门主?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已的口袋,想掏手机报警,却摸了个空。
就在这时,他感觉门牙猛地一酸,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撞了一下。
他低头,啐了一口。
一颗沾着血的、新鲜的门牙,安静地躺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林渊:“!!!”
开局先掉一颗牙?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阅读l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