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给“穹顶”咖啡厅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暖金。
这里人均消费足以让普通人咂舌一个月,此刻却安静得只余咖啡机研磨的细微声响和……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带着浓浓不记的女声。
“这拉花,丑得让我毫无食欲。”孟朝桉用银质小勺嫌弃地拨弄着杯中的天鹅图案,天鹅脖子应声断裂,“啧,头都掉了,不吉利,换一杯。”
服务员脸上职业性的微笑僵了片刻,仍是恭敬道:“好的,孟小姐,马上为您更换。”
坐在她对面的中年男人,她的父亲孟怀山,额角青筋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压低声音:“朝桉,适可而止,祁家那边的人快到了。”
孟朝桉今天穿了身某品牌还未公开发售的限量款廓形西装,颜色是极其扎眼的雾霾蓝,衬得她肤色白得发光。
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随意交叠,脚上那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白鞋,价格能买下对面她爹手腕上那块表。
“到了就到了呗,”她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慵懒,却又字字带刺,“怎么,他祁叶是天王老子?我还得焚香沐浴,三跪九叩迎接圣驾?”
“你!”孟怀山气得想拍桌子,又硬生生忍住,“这桩联姻对两家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祁家能点头是你高攀!”
“哦?那我谢谢他全家?”孟朝桉挑眉,终于正眼瞧了她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孟总,卖女儿就卖女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股市能多涨两个点?”
孟怀山被她噎得脸色发青。
就在这时,咖啡厅入口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几名助理和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肩宽腰窄,气场冷峻而强大。
他面容极其英俊,但眉眼深邃,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疏离和锐利,仿佛移动的冰山,所过之处,温度自动下降三度。
正是祁叶。
他步伐沉稳,目光甚至没有扫向咖啡厅内奢华的装饰,径直走向孟家父女所在的位置。
他的特助,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年轻男人凌昭快步上前,为他拉开椅子。
祁叶落座,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孟怀山身上,微微颔首:“孟总。”
“祁总,久仰久仰。”孟怀山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方才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祁叶的目光才转向孟朝桉。
孟朝桉也正看着他,毫不避讳,眼神里没有寻常千金见到他时的羞涩或敬畏,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好奇,像是在看一件价格昂贵但不知好不好用的商品。
“孟小姐。”祁叶开口,声线低沉悦耳,但没什么温度。
“祁先生。”孟朝桉回应,语气懒散,还顺手捋了一下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您迟到了两分零二十秒,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够我刷完一轮当季新品图库了。”
站在祁叶身后的特助凌昭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孟怀山冷汗都快下来了:“朝桉!怎么说话呢!”
祁叶抬手,止住了孟怀山的话。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孟朝桉脸上,似乎觉得有点意思:“哦?那按照孟小姐的意思,该如何补偿?”
“好说,”孟朝桉身l前倾,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听说祁总刚拍下城西那块地?正好,我看上那儿未来规划的一个临街店铺了,不大,也就两百平,送我当个迟到赔礼呗?”
孟怀山倒吸一口冷气。
那地块寸土寸金!
祁叶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微光。
他见过太多想引起他注意的女人,手段各异,但这么直接又……离谱的,是第一个。
“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祁叶答应了。
孟怀山和凌昭都愣住了。
孟朝桉也微微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他的爽快。
但祁叶下一句话紧随而至:“前提是,孟小姐能顺利成为祁太太。我的东西,只给自已人。”
呵,在这等着她呢。
画饼谁不会?
孟朝桉嗤笑一声,重新靠回椅背,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祁总,谈生意就谈生意,别搞得像谈感情似的,多伤钱啊。”
她拿起新换来的咖啡,喝了一口,再次皱眉:“糖放多了,齁甜,是想掩盖你们咖啡豆本身的劣质吗?再换。”
这次,连祁叶身后的保镖面部肌肉都似乎僵硬了一瞬。
祁叶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孟朝桉。他见过她的资料,照片上的女孩漂亮得毫无攻击性。
眼前这位,何止是有点攻击性,简直是浑身长记了反骨和毒刺。
联姻?他原本只需要一个安静顺从的花瓶。
现在看来,他似乎……抽中了一个“惊喜盲盒”。
孟怀山已经快坐不住了,拼命给女儿使眼色。
祁叶却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低沉的几乎听不见,却让他冷硬的轮廓瞬间柔和了些许,显得更加魅惑人心。
“不喜欢甜?”他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巧了,我也不喜欢。”
他抬手,凌昭立刻递上一份文件。
“既然双方都有意向,这是初步拟定的协议,孟小姐可以看看。”祁叶将文件推过去,“除了法律规定的夫妻义务,其余时间,互不干涉。你需要履行作为祁太太的某些职责,相应的,你会得到祁家带来的所有便利和……刚才提到的店铺。”
孟朝桉扫了一眼那厚厚的协议,没动:“职责?比如?”
“出席必要场合,维护双方形象,以及,”祁叶顿了顿,目光沉静,“应付家族催生。”
孟朝桉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波流转,带着明显的黑色幽默:“催生?祁总,您这协议里缺了最关键的一条。”
“嗯?”
“得写明,万一我真‘不幸’怀了,孩子跟谁姓?财产怎么分?以后教育听谁的?万一我们离婚,孩子抚养权归谁?探视权怎么算?节假日怎么分配?这些不谈清楚就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也是对我未来潜在的第二春、第三春的不负责。”她掰着手指头,说得一本正经,“毕竟,我这人比较有市场,得提前为我的后宫们扫清障碍。”
死一般的寂静。
凌昭扶了扶眼镜,掩饰震惊。
这孟家大小姐……是魔鬼吗?
孟怀山已经想当场晕过去了。
祁叶沉默地看着她,足足十秒。
咖啡厅里落针可闻,只有孟朝桉用勺子轻轻搅动咖啡的清脆声响,嗒,嗒,嗒,像是在给这场荒谬的相亲读秒。
终于,祁叶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孟朝桉。”
连名带姓。
“嗯哼?”她应得漫不经心。
“你很有意思。”他说。
孟朝桉笑了,笑容明艳又挑衅:“谢谢夸奖。祁总,您也比我想象的……更能忍。”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噼啪作响。
一个冷峻如山巅雪,一个叛逆似燎原火。
祁叶忽然觉得,这场原本只为利益的计算联姻,或许不会像他预想的那般无趣了。
他好像,捡到了一只极度不配合、且随时准备挠花他脸的小野猫。
驯服她,应该很有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