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甬道。
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压迫着陈昊的每一寸感官。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在这片亘古的幽暗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仅仅能照亮眼前几米布满灰尘和诡异壁画的墙壁。空气中那股陈腐的尘埃味混合着淡淡的臭氧味,变得越来越浓烈,每一次呼吸都让肺部感到隐隐的灼痛。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无处不在的“低语”。
它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他的脑颅内响起。一种由无数混乱的嘶嘶声、仿佛巨石摩擦的呻吟、以及非人智慧的冰冷碎片交织而成的意识流,试图钻入他的思维。手中的石板滚烫,像是烧红的炭块,上面的符号明灭不定,成为这片黑暗与低语中唯一诡异的节奏。
“离开……滚出去……”陈昊紧咬牙关,靠着冰冷的墙壁,努力抗拒着那试图侵蚀他理智的冰冷意志。他能感觉到,这低语的源头,就在这条甬道的最深处,某个被封印了数千年的东西,正因为他的到来,或者说,因为他手中这块“钥匙”的到来,而逐渐苏醒。
墙壁上的壁画在手电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描绘的不再是神祇的荣光,而是世界的崩坏:星辰坠落,大地裂开,尼罗河水沸腾蒸发,无数扭曲的、半人半蛇的怪物从深渊中爬出……而这些场景的背景中,充满了那种令人疯狂的“提丰之语”。
他强迫自己移动,沿着甬道向深处摸索。脚下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踩上去发出脆响的甲虫壳,令人毛骨悚然。他不敢想象这些甲虫曾经的数量,以及它们为何会死在这里。
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开始夹杂着一些破碎的图像:
——无尽的沙海下,一座扭曲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的黑色城市……
——一个被锁链捆绑的、巨大的蛇形阴影在愤怒地挣扎,它的每一次心跳都引起大地的震颤……
——一群穿着古老祭司服饰的人,正在进行某种血腥的献祭,他们的眼睛是一片空白,口中吟诵的正是墙上的符号……
陈昊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锥子在钻凿他的太阳穴。他意识到,这些低语和图像不仅仅是恐吓,它们似乎……想告诉他什么?想引导他去往某个地方?
他停下脚步,努力集中几乎要涣散的精神,去“倾听”那低语中最持续的、不断重复的一个“音节”——那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意念脉冲。
它指向墙壁上的一处壁画。那里描绘着一个巨大的、被无数锁链束缚的蛇形怪物(阿波菲斯的化身?),而在它的心脏位置,雕刻着一个巨大的、与其他符号截然不同的“荷鲁斯之眼”符号,但这个眼睛是残缺的,缺少了瞳孔部分。
陈昊鬼使神差地,将手中发烫的石板抬起,缓缓地、试探性地,将它按向壁画上那个残缺的眼睛符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啮合声响起。
紧接着,整面墙壁内部传来沉重的巨石移动的轰鸣声!他面前的壁画,连同后面的一大块石壁,竟然缓缓地向内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阶梯!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浓重血腥味和绝望气息的风,从阶梯深处呼啸而出!
与此同时,他头顶上方传来了模糊的、被土层隔绝的机械轰鸣声和人员的呼喊声!
塞特·奥西里斯的人,已经快要挖到这个地方了!
没有时间犹豫。陈昊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阶梯,又看了一眼传来挖掘声的上方。留在这里,必被抓住;下去,可能是更深的地狱。
但他体内的某种直觉,或者说,是那低语中某种不易察觉的、微弱却不同于纯粹恶意的引导,让他选择了向下。
他侧身挤进暗门,在他进入后,身后的石壁又缓缓地、无声地闭合,仿佛从未打开过。
阶梯陡峭向下,深入地球的脏腑。低语在这里几乎变成了实质性的压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他感到鼻下一热,用手背一擦,竟是流出的鼻血。
不知走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
手电光扫过,陈昊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忘记了呼吸,甚至连那疯狂的低语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这不是一个墓室,也不是一个神庙。
这是一个……“监狱”。
巨大的、非人力所能铸造的黑色金属锁链,如同巨蟒般纵横交错,贯穿了整个巨大的洞窟。锁链的源头没入四周的岩石壁中,而所有锁链的核心,都束缚在洞窟中央一个巨大的、人形的……“空壳”上。
那似乎是一具巨大无比的、已经石化了的人类骸骨,或者说,是某种类人存在的遗骸。它被无数锁链穿透、捆绑、悬吊在半空中。它的姿态扭曲,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而在它的胸腔位置,是一个巨大的、撕裂状的破洞,里面空空如也。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这具“囚徒”的体内破体而出,又被另外的力量束缚在此地。
洞窟的四壁,刻满了无比巨大、无比复杂的“提丰之语”符号,这些符号并非雕刻,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灼烧”或“烙印”上去的,至今仍残留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能量余波。
这里,就是封印的核心!
而那股冰冷、古老、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正是从那个巨大的、胸腔空荡荡的石化遗骸中散发出来的!
陈昊手中的石板此刻变得无比滚烫,光芒大盛,上面的符号疯狂地流转,似乎急切地想要飞向那具遗骸。
“砰!砰!砰!”
就在这时,他头顶上方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和爆破声!伴随着尘土簌簌落下,隐约还能听到塞特·奥西里斯狂热的呼喊:“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力量的核心!炸开它!”
他们就要突破了!
陈昊站在这个古老的监狱中,前是破封而出的远古邪物意志,后是即将闯入的疯狂敌人。他握着发烫的石板,目光落在那个巨大的遗骸和周围墙壁的烙印上。
一个明悟突然划过他几乎要爆炸的脑海:
这些墙壁上的烙印……它们不仅仅是封印。它们也是……“说明书”!是关于如何控制、或者重新封印这股力量的记录!只是它们是用最原始的“提丰之语”书写,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强行解读只会被逼疯或污染!
而他,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在这绝境中,尝试去“阅读”它的人!
他不顾再次涌出的鼻血和几乎要裂开的头痛,将手机手电筒对准最近墙壁上那片最密集、能量波动最强烈的烙印符号,强迫自己的“天赋”去解读那来自神话时代的、禁忌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