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苑的书房里，还透着点没散干净的紧绷劲儿。夜宸坐在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屏幕上是
“星耀港湾”
项目的最新进展报告，可他的眼神压根没往上面落。
苏晚方才在会议室里那又亮眼又冷静的样子，跟放电影似的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
流利又精准的专业英语、对冷门法规的熟门熟路、临场应变的气度…
这哪儿是个普通养女能有的本事？那份说她背景
“简单得像张白纸”
的调查报告，现在看着别提多可笑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首席秘书安娜。
“夜总。”
“安娜，重新查苏晚的所有背景信息，越细越好，别漏了。重点查她过去几年的上学经历、在国外的活动记录，还有任何可能接触到高端商业或法律信息的路子。”
他声音冷飕飕的，却很平静，“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明白，夜总。”
安娜的声音没半分迟疑。
挂了电话，夜宸往椅背上一靠，目光望向窗外没边儿的天空。苏晚，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枚
U
盘，又跟什么事儿扯着关系？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契约妻子的好奇心，正以一种控制不住的速度往上冒。
这会儿，被他琢磨的苏晚正有点局促地站在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
“进来。”
夜宸收回目光看向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好像刚才在会议室里步步紧逼的不是他似的。
“有事？”
他问。
苏晚走进来，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试探
——
装出一副刚到这儿、小心翼翼的妻子模样：“刚才乔薇薇，就是我那个闺蜜，发消息说想来宸苑看看我，顺便给我送点东西。不知道…
方便不？”
她盯着夜宸的反应。提外人来家里，既是试探他的领地意识，也能看看他对自己
“社交圈”
是什么态度。
夜宸眉梢挑了挑。乔薇薇，他还有点印象，调查报告里提过，是苏晚唯一走得近的朋友，家里条件普通，性格好像挺活泼。他瞅了眼苏晚，她眼神清亮，带着点期待的光，看不出别的心思。
“这儿也是你的家，你想见朋友，当然可以。”
他开口，语气说不上热络，但也没反对，“让陈伯安排就行。需要准备点什么不？”
“不用不用，她就是过来坐会儿、聊聊天。”
苏晚赶紧摆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
在这方面，他好像没打算过分管着她。
“嗯。”
夜宸点点头，重新把目光移回电脑屏幕，看样子又沉回工作里了。
苏晚识趣地退出去，轻轻带上门。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那点细微的忐忑立马没了，换成了一副琢磨事儿的神情。夜宸这么痛快答应，反而让她觉得，他说不定也想通过她身边的人，多了解点关于她的事。
她掏出手机，给乔薇薇回了条消息：“来吧，‘魔王’批准了。”
下午三点，一辆亮黄色的
Mini
Cooper
看着有点怯生生地开过宸苑气派的大门，沿着好看的林荫道慢慢往前挪。车里的乔薇薇握着方向盘，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就没停过，一会儿
“哇塞”
一会儿
“天啊”，还念叨着
“这是公园还是家啊”。
等她终于把车停在那座跟现代艺术博物馆似的大别墅主廊前，看着早等在那儿、穿得笔挺的陈伯和佣人，紧张得差点不敢下车。
“薇薇！”
苏晚已经在门口等了，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主动上前拉开车门。
“晚晚！”
乔薇薇几乎是跳下车，一把抱住苏晚，声音都有点发颤，“你你你…
你真住这儿啊？这这这…
就是传说中的宸苑？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拉着苏晚的手上下打量，眼眶突然有点红：“他们没欺负你吧？那个夜宸…
他对你好不好？要是他敢对你不好，我…
我…”
她想放句狠话，可瞅了瞅这环境，气势一下子弱了一半，“我就骂他！”
苏晚被她逗笑了，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这就是乔薇薇，永远活力满满，永远毫无保留地站在自己这边。她拉着乔薇薇的手：“我挺好的，真的。先进来吧，别在门口大惊小怪的了。”
陈伯笑着上前：“乔小姐，您好，欢迎来到宸苑。”
他示意佣人接过乔薇薇手里的小纸袋
——
里面是她给苏晚带的、那家老字号的点心，苏晚最爱吃的。
乔薇薇受宠若惊地连连道谢，跟着苏晚走进大厅，立马又被那挑高近十米、满是艺术感的空间震得合不拢嘴，凑在苏晚耳边压低声音尖叫：“晚晚！这是宫殿吧？你现在是公主了吗？！”
苏晚无奈地笑，拉着她快步走向电梯，直奔三楼的阳光房
——
那儿视野好，也相对私密，适合聊天。
阳光房里摆满绿植，又暖又舒服。佣人端来精致的点心和花果茶后，就礼貌地退出去，还贴心地拉上了玻璃门，给她们留够私人空间。
门一关上，乔薇薇立马现了原形，往软乎乎的沙发上一瘫，长舒一口气：“哎呀我的妈呀，可紧张死我了！你们家这气场也太强了，我感觉走路都不会了！”
她抓起一块小巧的马卡龙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快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啊？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还是嫁给夜宸？！就是帝都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苏晚早就想好了说辞，省掉了契约和
U
盘的事儿，只说是意外认识，彼此觉得合适，家里又催得急，就闪婚了。语气轻轻松松的，尽量不让这事显得太戏剧化。
乔薇薇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总结道：“所以就是…
天上掉下来个又帅又有钱、还瞎了眼的霸道总裁，把你从苏家那火坑里捞出来了？”
苏晚忍不住笑：“…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哇！这是什么绝世好运啊！”
乔薇薇羡慕地捧着脸，接着又凑过来，贼兮兮地问，“那他…
那方面怎么样？”
苏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方面？”
“就是…
那方面啊！”
乔薇薇挤眉弄眼，“身材那么好，颜值天花板，能力…
是不是也超强？”
她故意把
“能力”
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苏晚这才反应过来，脸
“腾”
地一下就红了，抓起一个抱枕轻轻砸她：“乔薇薇！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呢！”
“哎呀哎呀，都是已婚妇女了还害什么羞！”
乔薇薇笑嘻嘻地躲开，“说说嘛，满足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好奇心！他对你温不温柔？浪不浪漫？有没有…”
两个女孩笑作一团，阳光房里满是好久没这么轻松的笑声。苏晚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
在乔薇薇面前，她能暂时卸下所有防备，不用想怎么伪装身份，不用警惕周围环境，就单纯享受闺蜜间的打闹和八卦。
笑够了，乔薇薇慢慢安静下来，看着苏晚，眼神变得认真又暖：“晚晚，说真的，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特别开心。你以前在苏家，太苦了。现在好了，有人护着你了。”
她握住苏晚的手，“虽说豪门深似海，但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要是他敢让你受委屈，我第一个不答应！”
苏晚反握住她的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知道乔薇薇的话是真心的，这份纯粹的友情，是她灰暗过往里少有的光亮。“我知道，薇薇。谢谢你。”
“谢什么！”
乔薇薇大手一挥，又恢复了活力，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哎，你现在可是正经的豪门太太了！以后我能天天来蹭吃蹭喝不？还能跟着你去那些高级场合见见世面吧？说不定还能偶遇个帅哥…”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已经开始幻想带着苏晚这尊
“大佛”
横扫帝都名利场的场景了。
苏晚笑着听她畅想，偶尔点头应和。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又暖又安静。这一刻，宸苑的冰冷和奢华好像都没了距离感，变得真切又温馨。
可这份温馨没持续多久。
阳光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接着就推开了。夜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已经换下了西装，穿一身深色休闲服，身姿还是那么挺拔，目光平静地落在屋里两人身上。
乔薇薇的笑声戛然而止，跟被按了静音键似的，噌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忙脚乱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说：“夜…
夜总…
您好！”
她刚才还在脑补人家，正主就来了，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苏晚也站起身，有点意外：“你怎么回来了？这个点，你通常还在公司啊。”
“会议结束得早。”
夜宸的目光在苏晚带着笑意的脸上停了一瞬，然后转向乔薇薇，轻轻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语气还算平和，“乔小姐。”
“是我是我！”
乔薇薇紧张得差点顺拐，“那个…
我就是来看看晚晚，没打扰您吧？”
“不会。”
夜宸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在苏晚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
他嘴上这么说，可那强大的存在感一下子填满了整个空间，气氛瞬间从闺蜜间的私密茶话会，变成了某种正式会面。乔薇薇哪儿还敢
“继续聊”，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眼神都不敢乱瞟，脑子里疯狂回想刚才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苏晚看出乔薇薇不自在，主动找话题缓和气氛：“薇薇刚给我带了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点心。”
她指了指桌上的纸袋。
“嗯。”
夜宸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回乔薇薇身上，像是随口问：“乔小姐和苏晚认识很久了？”
来了来了！乔薇薇心里一紧，这是要开始盘问了？她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我们从大学就认识了，好多年了！”
“大学？”
夜宸端起佣人刚送来的咖啡，看似无意地问，“听说你们是校友。苏晚那时候…
怎么样？”
苏晚的心轻轻提了一下。她知道，夜宸开始他的
“调查”
了
——
想从她最亲近的朋友这儿，侧面了解她。
乔薇薇没想那么多，一听问大学的事，立马来了精神，吐槽之魂都燃起来了，暂时忘了紧张：“晚晚啊？她那时候可是我们系的传奇人物！长得漂亮，追她的人从宿舍排到校门口！可她眼里只有学习和打工，高冷得不行，不知道伤了多少少男心呢！而且她超厉害的，什么都一学就会，特别是那些特难啃的法律法规、金融条款，看一遍就能记住，简直不是人！我们还老笑她，不去当律师或者
CFO
真是浪费了…”
她噼里啪啦地说着，全是真心实意的夸和吐槽，可偏偏印证了夜宸心里的那些疑点
——
苏晚的聪明、冷静，还有在某些领域的异常天赋，早有苗头。
苏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乔薇薇一脚，示意她别再说了。
乔薇薇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看向夜宸，又看看苏晚，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夜宸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再追问，反而缓和了气氛：“看来她大学时就很出色。”
乔薇薇干笑着点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又坐了一会儿，乔薇薇实在受不了这低气压，赶紧起身告辞。苏晚送她到楼下。
看着那辆亮黄色的小车消失在大门方向，苏晚才转身回主楼。刚走进客厅，就看见夜宸还站在落地窗前，好像在看风景。
听到她的脚步声，夜宸转过身，目光深沉地看向她。
“你的朋友，挺有意思。”
他评价道，听不出情绪。
苏晚停下脚步，跟他对视，心里提了警惕：“薇薇她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
夜宸慢慢走近她，直到两人离得特别近才停下，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说的很多话，都…
很有趣。”
他的目光太锐利了，好像能穿透所有伪装。苏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比如…”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朵，声音压得更低，“我那‘超强的能力’？”
苏晚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红透了！乔薇薇那个大嘴巴！居然真被他听到了！
看着她瞬间慌了神、脸红得快要冒烟的样子
——
跟平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夜宸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真真切切的笑意。他不再逼近，直起身，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神态，好像刚才那个说话带点暧昧的人不是他。
“晚上我有应酬，不用等我吃饭。”
他交代了一句，就转身朝书房走去。
留下苏晚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心跳乱得很，又窘又气。
阳光渐渐西斜，给宸苑镀上一层暖金色的边。苏晚看着窗外花园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木，轻轻叹了口气。
乔薇薇的到访，像一阵活泼的风，暂时吹散了这儿的冷清和紧张，带来了好久没有的暖和笑声。可也像一面镜子，无意间照出了她更多过往的碎片，落在了那个观察力超敏锐的男人眼里。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不平静了。她抬手，指尖碰了碰还发烫的耳垂，那句低语好像还在耳边绕。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而她那颗自以为结实的心防，好像也开始有了点细微的松动，连她自己都没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