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的死寂,足足持续了十数息。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妃嫔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面沉如水的皇后、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贤妃、以及那个扔完“炸彈”后依旧平静得不像话的叶宝林之间,来回逡巡。
谁能想到,一场精心策划的巫蛊构陷——竟会以如此粗暴、直接、甚至可以说野蛮的方式,被瞬间撕破所有伪装,血淋淋地摊开在阳光之下!
这叶宝林,之前一直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谁曾想,她有这么高深莫测的武力值。
性子还是这样的混不吝!!!
这样,以后谁还敢轻易惹她?
贤妃林栖云终究是段位高些,最初的惊慌过后,她迅速稳住心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声音凄婉哀恸:
“皇后娘娘明鉴!
臣妾冤枉!
这狗奴才定然是被人收买,故意攀咬臣妾!
臣妾与叶妹妹无冤无仇,为何要行此恶毒之事?
这分明是有人一石二鸟,既想害叶妹妹,又想嫁祸于臣妾!
请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瞬间又将水搅浑,引向了“幕后还有黑手”的可能性。
柳贵妃在一旁看得冷笑连连,却也没再落井下石,只是阴阳怪气道:
“哟,这可不是小事。
贤妃妹妹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皇上可是要心疼的。”
她乐得看贤妃吃瘪,但更乐得看叶菱歌惹上一身腥。
皇后的脸色极其难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叶菱歌当众动粗逼供,本身就已是大不敬!
但偏偏又确实逼出了“真相”,尽管这“真相”又被贤妃反口否认。
她看着跪地哭泣的贤妃,又看看一脸“与我无关”的贵妃,最后目光落在中央那个站得笔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问题解决了”的神情的叶菱歌身上,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叶氏,简直是个祸头子!
哪有一点后宫妃嫔该有的温婉柔顺?
动不动就上手,成何体统!
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训斥叶菱歌,而是处理这桩惊天丑闻。
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恢复了中宫的威严,冷声道:
“都闭嘴!”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刘安构陷妃嫔,攀咬主子,罪不容恕!
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关入暴室,严加审讯!”
她先处理了罪证确凿的太监。
“贤妃宫女翠环,涉嫌其中,一并拖下去审问!”
“贤妃林氏,御下不严,嫌疑未清,即日起禁足长春宫,无本宫旨意,不得外出!”
“至于叶宝林……”
皇后看向叶菱歌,目光复杂,“你虽遭构陷,但当众行为狂悖,惊扰凤仪,亦有过错。罚俸三月,回宫思过!”
各打五十大板,先稳住局面,再慢慢查证。
若是报到皇帝处,怕又要腥风血雨!
这是皇后目前能做出的最稳妥的处置。
贤妃听到只是禁足,暗暗松了口气,但依旧哭哭啼啼谢恩。
被宫女搀扶起来时,看向叶菱歌的眼神深处,是淬毒般的恨意。
叶菱歌无视这傻X的眼神,还能杀了她不成?
她素来不瞎BB,也不用软刀子。
她喜欢,一个字,直接干!
叶菱歌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意见。
罚俸?
反正她有小厨房和皇帝赏的黄金。
思过?
正合她意,可以安心修炼。
她干脆利落地行礼:“臣妾领罚,谢娘娘明察。”
那态度,仿佛只是被通知明天天气不好一样平淡。
皇后看着她这样子,又是一阵心塞,疲惫地挥挥手:
“都散了吧!”
风波暂息,余震却远未停止。
叶菱歌“凤仪宫手撕太监,逼供指认贤妃”的事迹,以比风还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前朝都隐约听闻。
一时间,叶菱歌“煞神”、“妖孽”、“暴力狂”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
低位妃嫔见到她恨不得绕道走,高位妃嫔则更加忌惮和警惕——这女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破坏力极强!
消息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慕容宸的耳中。
御书房内,慕容宸听着暗卫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汇报。
包括叶菱歌如何精准扣住刘安手腕、如何用杀气逼供、如何把刘安手指捏成烂泥、如何冷静反驳贤妃……他正在批阅奏折的朱笔顿在了半空。
良久,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
“徒手制服太监?逼供?”
暗卫低头:
“是。据报,叶小主手法…干净利落,非寻常女子所能及。
刘安整个右手成了一团烂泥。”
慕容宸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他又想起了那个在御膳房偷吃、在龙床上讨论“节省时间”、评价他“技术不错”的女人。
她身上违和的地方太多了。胆小县令之女?绝无可能。
那身怪力,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心性,那偶尔流露出的、仿佛经历过尸山血海般的眼神……
她到底是什么人?
潜入宫中有何目的?
慕容宸眸色渐深,探究欲和警惕心同时达到顶峰。
这样一个不受控的、拥有危险力量的因素放在后宫,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但另一方面,想到她简单粗暴地撕碎了贤妃的阴谋,甚至让一向擅长伪装的林栖云都吃了大亏。
还有她那肆意的侍寝风格!
他又觉得……莫名有一丝痛快。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烦躁。
“继续盯着倚梅轩。她的一举一动,朕都要知道。”他冷声吩咐。
“是。”
**倚梅轩内。**
叶菱歌对外的风波毫不在意,甚至觉得禁足的日子很不错。
没人来打扰,可以专心修炼和干饭。
小栗子的手艺在她的“指导”(主要是:“肉炖烂点”、“盐多放”、“油加大”)下飞速进步。
虽然离精致差得远,但极其符合叶菱歌的能量需求。
她的异能也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虽然距离一级异能者巅峰还远。
但已经能更清晰地感应到周围植物的情绪,甚至能进行一些极其微弱的催生和沟通。
这日午后,秋月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发白:
“小主,奴婢刚才听说……贤妃娘娘虽然禁足,但好像病了。
太医去了好几趟,说是忧思过度,心悸受惊……”
叶菱歌正在尝试用异能沟通窗台上的一盆兰草,闻言头也没抬:“哦。”
关她屁事。
秋月欲言又止,小声道:
“外面……外面都传,说是……
说是您那天煞气太重,冲撞了贤妃娘娘,所以才……”
叶菱歌:“……%@#¥%……”
封建迷信要不得。
她懒得理会,继续摆弄她的兰草。
指尖一丝微不可察的绿芒闪过,那兰草似乎精神了一点点。
又过了几日,前朝事务繁忙,慕容宸接连几日宿在御书房,并未召幸任何妃嫔。
当然,与某人偷香窃玉事,也没少干。
后宫表面看似平静。
这天夜里,慕容宸终于处理完积压的政务,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
连日熬夜审阅奏折,与那些老狐狸朝臣勾心斗角,耗神至极。
高公公小心翼翼地劝道:
“皇上,时辰不早了,是否摆驾哪位娘娘宫里歇息?”
慕容宸揉着额角,挥了挥手:
“不必。朕就在这儿歇会儿。”
他靠在暖阁的榻上,闭目养神,但剧烈的头痛让他根本无法入睡,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色也有些苍白。
高公公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打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高公公出去一看,愣了一下,回来低声禀报:
“皇上,叶宝林……来了。”
慕容宸猛地睁开眼,目光扫向门口:“不是禁足了吗?”
禁足期间擅自外出?
“叶小主说……
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前口谕,抄录了些佛经,为皇上祈福……
听闻皇上辛劳,特送来……”
高公公说得自己都有点不信。
那位煞神抄佛经?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慕容宸眸光一闪。
抄佛经?
他倒要看看她又搞什么鬼。
“让她进来。”
叶菱歌端着一本薄薄的经书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她依规矩行礼,然后将经书呈上:
“臣妾听闻皇上劳累,特抄录佛经,愿为皇上分忧。”
慕容宸盯着她,没接经书,只是淡淡道:
“叶宝林有心了。朕只是有些头痛,无妨。”
他本是随口一说,却见叶菱歌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在他额角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慕容宸和高公公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上前一步,声音平静无波:
“臣妾家中有一祖传按摩手法,或可缓解头痛。
皇上可愿一试?”
高公公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叶宝林又要作什么妖?!
慕容宸也是微微一怔。
按摩?
祖传手法?
他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似乎真的只是想“解决问题”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竟然没有立刻拒绝。
这女人,只有那事的时候,有点温度,平时,真的就是个冰碴子。
连日来的头痛确实折磨得他难以忍受。
而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总有点稀奇古怪的东西。
沉默了片刻,他竟哑声道:“……准。”
高公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叶菱歌走到榻边,伸出双手。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尖微凉。
慕容宸闭上眼,感受到她的指尖轻轻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起初,只是轻柔的、没什么章法的按压。
但很快,慕容宸察觉到一丝异样。
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清凉舒爽的气流,仿佛带着生机勃勃的草木清香,从她的指尖缓缓渗入他的皮肤,钻入他胀痛的头部经络!
那气流所过之处,剧烈的、绷紧的头痛如同被春风吹拂的冰雪,迅速消融缓解!
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和放松感蔓延开来,让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这……这不是普通的按摩!
慕容宸猛地睁开眼,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叶菱歌!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叶菱歌微微蹙眉。
“你?这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那绝不是错觉!
那股清凉的气流!
那瞬间缓解头痛的神奇效果!
叶菱歌手腕被攥得生疼,但对上慕容宸那震惊探究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大意了,异能输出没控制好!
被他察觉了!
她只是看他头痛得厉害,想着稍微输出一点点最温和的木系生机能量,帮他缓解一下。
算是回报他之前辛勤付出,没想到他感知如此敏锐!
末世异能者对能量感知迟钝,但这个世界的皇帝,似乎对这种超自然力量格外敏感?
叶菱歌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无辜”:
“皇上?臣妾只是按照祖传手法按摩……可是力道太重,弄疼您了?”
慕容宸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欺骗。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平静”和些许“疑惑”。
那清凉舒适的感觉还在脑中盘旋,头痛确实减轻了大半。
这种感觉做不了假。
祖传按摩手法?
能发出如此神奇的气流?
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这到底是什么?
内力?妖法?还是……
慕容宸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对叶菱歌的探究和忌惮,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缓缓松开手,目光依旧锁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
“……无妨。手法……很特别。朕的头痛,确实好了不少。”
叶菱歌暗暗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垂下眼帘:
“皇上无恙便好。若无事,臣妾告退。”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哼、狗皇帝,不值得丁点的好意。
慕容宸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种深邃莫测的目光看了她良久,才缓缓道:
“嗯。退下吧。高勤,替朕送送叶宝林。”
“是。”
高公公连忙应声,心惊胆战地送叶菱歌出去。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
慕容宸独自坐在榻上,抬手轻轻按着已经不再剧痛的太阳穴,感受着那残留的、令人舒适的清凉感。
脑海中,却是叶菱歌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以及那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按摩手法”。
“只要你不危害到皇朝,朕就宠着你!”
“叶、菱、歌……”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又充满兴味的弧度。
“你果然……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