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深处的能量纹路,微弱却清晰,如同黑暗中的一缕蛛丝,指向古林更深处。
希望的火花被重新点燃,但也伴随着更深的警惕。在这片法则混乱、万物疯长的蛮荒之地,任何非自然的痕迹,都可能意味着机遇,更可能预示着致命的陷阱。
唐澈没有贸然行动。他示意李梧和阿萌后退,自己则再次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地脉视界”,对那石壁及其周围环境进行更细致的扫描。
能量纹路并非攻击性或防御性符文,更像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带有隐匿和指引性质的路标。纹路的能量属性,与他怀中那枚兽皮玉简散发出的微弱波动,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是同源的力量!
“有发现?”李梧紧张地低声问道,手中木矛握得更紧。
“一个标记,很古老,可能和玉简有关。”唐澈简短的回应,目光依旧锁定石壁,“周围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活物或陷阱能量反应。但不要大意。”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一丝魂力,模拟着玉简的波动频率,缓缓注入那石壁的符文标记中。
嗡……
石壁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叹息。紧接着,看似浑然一体的岩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滑向一侧,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以及某种微弱金属锈蚀气息的冷风,从洞内扑面而来。
洞口之内,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向下延伸的阶梯,材质非石非玉,漆黑而冰冷,表面刻满了与那标记同源的、已然模糊的符文。阶梯深不见底,没入浓郁的黑暗之中。
“这……我们要下去吗?”李梧咽了口唾沫,看向唐澈。阿萌也害怕地抓紧了李梧的衣角。
唐澈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阶梯,地脉视界向下延伸,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隔,无法探知太深。风险未知,但这是他们目前找到的唯一与玉简直接相关的线索。
“我走在前面,你跟紧,保护好阿萌。”唐澈最终做出了决定。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兽皮玉简握在手中,微弱的白光再次泛起,如同一个小小的灯笼,驱散了些许令人不安的黑暗。
他率先踏上了向下的阶梯。脚步落在冰冷的材质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寂静的通道中传得很远。
阶梯漫长而曲折,一路向下。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那股霉锈味也越来越浓。墙壁上模糊的符文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光,仿佛仍在艰难地履行着某种古老的职责。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玉简散发出的微光,勉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这是一座宏伟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石殿!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柱身上雕刻着早已无法辨认的古老壁画和文字。石殿内部空旷而寂静,地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岁月的痕迹无处不在,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巨大的石块散落一地。但整体的结构依然顽强地屹立着,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坚固。
唐澈的地脉视界在这里受到的压制更强了,似乎整个石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屏蔽法阵。但他依然能模糊地感知到,石殿的深处,有着某种强大的、沉寂的能量源。
“天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李梧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引起细微的回音。
“一位前辈的避难点,或者说……观察站。”唐澈轻声道,目光扫过那些雕刻。虽然大部分无法辨认,但他依稀能从一些图案中看到星辰运转、地脉流动的轨迹,以及……某种巨大的、仿佛支撑天地的树木崩毁的景象!
这与那无名炼器师的记录,以及玄元界的传说,不谋而合。
他握着玉简,循着那微弱的感应,朝着石殿深处走去。
穿过倒塌的廊柱和废墟,他们来到了石殿的最核心区域。
这里相对完整。一座半坍塌的石台之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尺许见方的金属箱子,色泽暗沉,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古而不朽的墨黑色。箱体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无数细密到极致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这些纹路正与他手中的玉简以及阶梯上的符文隐隐呼应。
箱子的正面,有一个凹槽,形状大小……恰好与他手中的兽皮玉简完全一致!
“视线交汇之地……”唐澈喃喃自语。原来指的是这里!玉简,就是钥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缓缓走上前,将手中的兽皮玉简,小心翼翼地嵌入了那个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械响动从箱内传出。紧接着,箱体表面的那些细密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芒,将整个核心区域照亮!
墨黑色的箱盖,无声无息地向上滑开。
没有想象中的霞光万道,也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箱子内部,只静静地躺着几件东西:
一枚材质与兽皮玉简类似、但明显更厚实、颜色也更深的暗金色玉简。
一支看似普通、却蕴含着奇异能量波动的黑色金属刻笔。
还有一小堆大约十几块拇指大小、呈现出混沌色泽、却异常纯净剔透的晶体。这些晶体一出现,周围那狂躁混乱的灵气竟被微微排斥开,形成一个极小的稳定区域!
唐澈的目光首先被那暗金色玉简吸引。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拿起,神识沉入。
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不再是零散的观测记录,而是一份系统性的、堪称浩如烟海的传承!
里面不仅包含了那位无名炼器师毕生对于“法则变迁”、“能量衰变”的研究心得,更记载了大量无需依赖稳定灵气的、基于物质本身特性与基础能量共鸣的“古法”技艺:
——《基础符文重构法》:如何利用特定矿物、音律、甚至星辉引力来绘制具有效果的符文,而非依赖灵力灌注。
——《万物材质通解》:详细记录了无数种材料在灵气衰变环境下的性质变化及全新应用方式。
——《星轨锻体术》:一门引动微弱的星辰之力淬炼肉身、壮大神魂的古老法门,正好契合唐澈刚刚摸索出的道路!
最后,还有一份简短的、充满遗憾与期许的留言:
“后来者,若你能至此,见吾所留,则证明周期之劫已无可避免,旧日之道终成绝响。”
“吾穷尽一生,欲逆天改命,然终是螳臂当车。唯将些许心得留存,盼能于废墟之上,为后来者存一丝微火,拓一寸新路。”
“箱中‘混沌晶’,乃吾偶得于天外陨星,其性稳定,能拒万法衰蚀,亦可为某些古法核心,慎用之。”
“大道已改,规则重塑。莫哀旧日之逝,当觅新生之机……珍重。”
信息流淌完毕,暗金色玉简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但其内容已深深烙印在唐澈的识海之中。
他久久无言,心中充满了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前辈的无限敬意与感激。这不是简单的遗产,这是一份文明的馈赠,是一个孤独的先驱者在绝望中为未来埋下的种子!
“师兄?”李梧见他久久不动,担忧地唤了一声。
唐澈回过神,将暗金玉简小心收起,又拿起那支黑色刻笔。指尖触及的瞬间,他便感到这刻笔能极佳地传导他体内那丝灵魂能量和地脉精气,甚至能轻微放大其对物质界的影响,是一件专门为“古法”技艺打造的珍贵工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堆混沌晶上。这就是能抵抗衰蚀的奇物?他尝试着拿起一块,入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周围那令人不适的狂暴灵气,果然被排斥在外。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箱子的开启触动了什么,或许是时间到了极限。整个石殿,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轰隆隆!
更多的石块从穹顶落下,墙壁上的符文疯狂闪烁,然后迅速湮灭!
“这里要塌了!”李梧惊骇道。
唐澈脸色一变,迅速将箱子里的混沌晶和刻笔扫入怀中,大喝一声:“走!”
三人沿着来路疯狂向外奔逃!
身后,是石殿不断崩塌的轰鸣巨响声!烟尘弥漫,通道开始断裂!
他们险之又险地冲出来时的洞口,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洞口彻底被塌陷的巨石封死!
扑倒在地,回头望着那已被彻底埋葬的入口,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惊魂甫定,唐澈检查着此次的收获。暗金玉简、刻笔、十二块混沌晶,一件不少。
尤其是那暗金玉简中的知识,其价值无法估量!
“师兄,我们……”李梧刚想开口。
突然!
唐澈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侧前方的密林深处,地脉视界瞬间开启!
“有人!而且……很多!正在快速接近!”他压低声音,一把拉起阿萌,和李梧迅速躲入一旁的茂密灌木丛中,全力收敛气息。
不过片刻,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便由远及近。
只见约莫二十来个衣衫褴褛、面带饥馑和惶恐之色的男男女女,从林间仓皇冲出。他们大多面带菜色,身上带着伤,看起来像是逃难已久的难民。其中仅有少数几人手持简陋武器,身上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但最高也不过炼气五六层的样子,且灵力浮躁不稳。
这群人显然也经历了巨大的恐慌,冲出林地后,看到相对开阔的地带,便纷纷瘫倒在地,喘息不止,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快……快清点人数!”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喘着粗气喊道,他的修为是这群人里最高的,炼气六层。
“王头儿……李老四他们……没跟上来……怕是折在后面了……”一个年轻汉子带着哭腔回道。
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哭泣和哀叹声。
“妈的!这鬼林子!还有那些发疯的妖兽!”刀疤汉子王头儿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戾气,“皇朝不要我们了!这林子也不给我们活路!”
“王头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吃的快没了,孙药师也受了重伤……”一个妇人泣声道。
王头儿烦躁地抓着头:“我他妈怎么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跟那些畜生拼了!”
就在这时,队伍中一个一直闭目调息、脸色苍白的老者忽然睁开眼,鼻翼耸动,浑浊的目光猛地射向唐澈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谁在那里?!出来!”他厉声喝道,手中同时扣住了一把淬毒的短刃。
难民队伍顿时一阵骚动,所有还能动的人立刻拿起武器,紧张地对准了灌木丛,如临大敌。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陌生人往往意味着危险。
唐澈心中暗叹一声。终究还是被发现了。看这些人的状态,不像是净夜司的探子,更像是一群被抛弃的、挣扎求生的可怜人。
他示意李梧和阿萌不要动,自己缓缓地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举起了双手,表示没有恶意。
“我们没有敌意。”唐澈声音平静,目光扫过那些紧张而又充满敌意的面孔,“只是路过此地。”
看到唐澈只有炼气四层的修为,且看起来同样狼狈,难民们的紧张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但敌意并未完全消失。
王头儿上下打量着唐澈,又警惕地看了看他身后的灌木丛:“就你一个?从哪来的?皇朝的人?”
“三个。从皇朝逃难而来。”唐澈坦然道,“我们和你们一样,只是想在乱世中找条活路。”
“逃难?”王头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看唐澈神色不似作伪,且修为低微,戒心又降低了一些,“哼,皇朝那帮狗娘养的,早就把咱们这些没用的抛弃了!你们倒是运气好,能跑到这里。”
这时,那个发现他们的老者挣扎着站起身,死死盯着唐澈,尤其是他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兽皮玉简,声音嘶哑道:“小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周围的衰灭之气,似乎淡了一些?”
唐澈心中一动,是混沌晶的效果?还是玉简的残余波动?这老头感知好生敏锐!
王头儿等人闻言,也立刻察觉到了异常。确实,靠近这年轻人,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狂乱灵气似乎变得稍微能忍受了一点!
顿时,所有难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唐澈身上,那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某种混合着希望、贪婪和
绝望的复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