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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嘶吼在夜风中破碎,最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爬回船上,沉默地发动了马达。
小船重新划破墨色的湖面,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水域上,我逃走的机会微乎其微。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你现在带我去找阿泰,是想让他杀了我们两个?」
老王握着船舵的手猛地一颤,船身随之剧烈摇晃。
他没有回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闭嘴!」
我无视他的警告,继续说道。
「那个东西,」
「你们从神庙里偷出来的东西,就是它的根。」
「只要东西还在,它就能源源不断地汲取力量。」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你身上的印记,就是阿泰给你盖的戳,它早就把你当成了下一个宿主。」
船速慢了下来。
老王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天人交战。
我加了最后一味猛药。
「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
「把东西还回去,向它忏悔。」
「或许,它会给你留一条活路。」
马达的轰鸣小了,
老王缓缓转过头,他的脸扭曲得像一张哭丧的面具。
「你说的是真的?」
我冷漠地看着他。
「信不信由你。」
他死死地盯了我几秒,仿佛要从我的脸上分辨出真假。
最终,他猛地一拉操纵杆,朝着湖心深处一片漆黑的轮廓冲去。
木制的吊脚楼歪歪斜斜地立在水中,腐朽的木桩上挂着纠缠不清的水草,像极了溺死者垂落的头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头腐烂和着淤泥的腥气。
木屋的尽头,黑暗中,站着一个身影。
是阿泰。
船身与码头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王熄了火,船舱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下巴朝我努了努。
「你先下去。」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里的算计却暴露无遗。
想让我当他的替死鬼。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船舱口那个逼近的身影。
阿泰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脚上拖着千斤重的镣铐。
他堵在唯一的出口,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起两点猩红的光,如同地狱里燃烧的炭火。
老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他看着挡在外面的阿泰,又看看纹丝不动的我,急得满头大汗。
「你快下去!」
他压低声音催促着。
就在这时,阿泰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干涩、嘶哑的笑。
那笑声根本不属于人类,像是两片砂纸在互相摩擦。
「呵」
他咧开嘴,一缕混着黑油的唾液顺着嘴角淌下。
「哥」
老王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阿泰,这个他曾经的兄弟,像一滩烂泥一样,从门口「流」到了一边,让出了通路。
冷汗顺着老王的额角滑落。
在那个「东西」的注视下,他别无选择,只能迎上去。
他刚凑到船舱口。
阿泰那空洞眼睛便死死地锁定了他。
那张浮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他张开嘴,喉咙里的音节忽然变幻正常,
「你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