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凉意,钻进破旧的院子里,吹得那两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刘凤年一身灰扑扑的短打,提着一小捆干柴,迈着稳健的步子进了院。
他此刻行路,与先前的脚步虚浮截然不同。
尤其是练了行军拳,脚劲沉闷有力。
他方才在外头演练行军拳,浑身热气蒸腾,虽是初寒,却也半点不觉冷。
不过想到屋里还住着个娇小的身影,天冷了,总得有柴火,至少不能让他的便宜媳妇儿冻着。
好歹是入了族谱的媳妇……
于是沿途边,边收集边砍伐一些能燃的木柴等着夜晚取暖。
他两世为人,早早看透了世情冷暖,上辈子活得累,这辈子只想安安稳稳,好好活下去。
而要好好活下去,首先就不能饿肚子,也不能冻着。
他脚步一顿,抬头看向那间矮小的茅草屋。
屋门开着,汪凝正呆呆地坐在土炕上,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
刘凤年见状,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
为了避险,保持傻子人设。
只是装作无知无觉地把柴火放到墙角,然后偷偷观察。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灶台边。
那里的一个瓦罐,平日里用来盛饭菜,此刻却空空如也。
再加上刚才汪狗子教拳时,看到他往自己家走……心中顿时明了。
肯定是狗子又来打秋风了。
这狗子自从脚受伤,又见刘凤年是个傻子,最近一日三餐不是拿点东西,就是抢走饭菜。
看这架势,是还琢磨着敲骨吸髓……
刘凤年本就没打算吃那顿饭。
那瓦罐里的,不过是一只啃到没肉的鸡子,就剩骨头了,只剩下些许边角料,根本不能入口。
至少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绝对是没法再吃。
他今日演练行军拳,消耗了大量体力,原本就没打算吃那点边角料,而是另有打算。
他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然后跌跌撞撞地回到屋里,掀开床板下那只破旧的木箱。
木箱里,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仅剩的几个铜板。
这些,是他穿越过来后,原身攒下的全部家当。
再过一段时日,在军中入册,到时候,就会有军饷和米面发放。
可眼下,他必须先解决温饱,别舍不得这点钱。
他把铜板攥在手里,叮叮当当地响着。
“傻……傻子,你,你要去哪儿?”
汪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在她看来,这个傻子总喜欢搞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她时刻保持着戒心。
刘凤年没有搭理她,他只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晃悠着身子,慢吞吞地往外走。
走出院门,他特意避开了人多的主街,绕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这里住着一个老王大娘,家里养着几只鸡,平日里靠着卖鸡蛋和一些杂粮度日。
其儿子,也在军中服役。
陪伴这王大娘的,只有她儿媳。
不过据称,这王大娘儿子在军中被大人物刁难,日子不好过。
这都是从汪狗子嘴里偶尔吐露出来,并不详细。
真假更无法辨别。
他来到王大娘家门口,正好看到一只肥硕的母鸡,在院子里“咯咯咯”地叫着,从屁股底下滚出一枚还带着热气的鸡蛋。
刘凤年心中一喜,估计是自己的“双倍运气”加持了。
运气真好。
他快步上前,招呼了声王大娘,脸上依旧是憨傻的样子,然后伸出那只攥着铜板的手。
王大娘看着他,叹了口气。
这傻子虽然傻,却从不偷鸡摸狗,平日里也算老实。
还知道拿铜板换吃的……
她接过铜板,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和一小袋面粉,递给了刘凤年。
“傻子,你家媳妇儿也饿了吧?这些,够你们吃一顿了。”
作为街坊邻里,王大娘也不少听到傻子折腾人家汪凝小丫头的声音。
刘凤年接过东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憨厚又纯真。
他没有多言,拎着东西就往回走。
回到院子,他直接钻进了厨房。
汪凝在屋里,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
见他拎着东西进了厨房,她的戒备心又提了起来。这傻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刘凤年没有理会她的眼神,他把面粉倒进盆里,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枚鸡蛋。
他把鸡蛋打入一个破旧的粗瓷碗里,用筷子搅匀,然后从旁边的筐子里抓了一把野菜,洗净,切碎。
他动作熟练,干净利落,哪里有半分“傻子”的影子。
汪凝的眼神闪过一丝惊疑。
这傻子,竟然会做饭?
而且,他的动作……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个正常人?
她心里犯嘀咕,可又不敢上前询问。
别不是跟上邪祟了吧?
刘凤年把面粉和成面团,然后把面团捏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疙瘩,放入锅中。
不多时,锅里飘出阵阵香气。
面疙瘩吸收了野菜的清香,再加上那枚鸡蛋的醇厚,瞬间充满了诱人的味道。
汪凝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饿了,真的饿了。
从前些日嫁过来到现在就没吃上一顿安心饭菜。
从昨天到现在,她更是被这个“傻子”折腾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那股诱人的香气,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刘凤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来到了炕边。
他把碗递给汪凝,又把那碗里卧好的鸡蛋,用筷子夹起,塞进了她的碗里。
他的动作很轻。
汪凝看着碗里的鸡蛋,眼神错愕。
这个傻子,他……他竟然把鸡蛋给了自己?
鸡蛋,对于这个贫瘠的世道来说,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刘凤年。
刘凤年没有看她,他只是默默地转身,回到厨房。
他拿起一个破旧的勺子,伸进锅里,刮着锅底的残羹剩饭。
然后,他端着那点残羹剩饭,蹲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
他吃得很快,练武消耗不小,何况一会儿还得为家里添丁呢。
汪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的警惕微微松弛。
她心里犯嘀咕。
这个傻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一个傻子,会知道把鸡蛋让给别人吗?
会这么熟练地做饭吗?会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别人吗?
而且,她仔细观察了刘凤年一番,发现他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身体也强壮了不少。
虽然还是有些瘦弱,但比起之前那个病恹恹、唯唯诺诺的傻子,简直判若两人。
乍一看,她甚至恍惚了一下,这人怎么……竟然有点入眼了?
他的五官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组合在一起,却越看越耐看。
他的身体,也比之前结实了不少。
汪凝心里哭笑不得。
难不成,做那种男女之间的事,还能增强男性的身体?
毕竟她作为女人,不懂男性的生理机能。
还是说……这个傻子,是个怪胎?
她看着碗里那个卧好的鸡蛋,心里的疑惑更甚,还是上前分了傻子一半。
而刘凤年眺着破院子,心里开始计较,这房子得翻修翻修。
好歹住人的屋子得打点好,不能漏风漏雨的。
入了深秋,就快入冬,到时候天寒地冻可不妙啊。
突然,刘凤年想到了一个前世所知晓的好点子,固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