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甚至懒得跟他多说一个字,直接侧过身,对身后的赵建国冷冷地命令道:“赵建国同志。”
“在!”赵建国立刻向前一步,站得笔直。
“我代表县委,现在向你宣布。”
刘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在这间狼藉的办公室里回荡:
“经县委初步决定,立即停止李大山同志在镇公社的一切职务!并由县纪委、县公安局、县委办公室组成联合调查组,对其问题进行立案调查!”
“在调查期间,由你,赵建国同志,暂时主持镇公社的全面工作!”
轰隆!
这番话,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了李大山的天灵盖上!
停职!
调查!
他完了!
彻底完了!
李大山双腿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赵建国在听到自己暂时主持全面工作时,心脏也猛地跳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大声回答:
“是!坚决服从县委的决定!”
他说完,转身面对着瘫坐在地的李大山,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李大山!你听到了吗?你滥用职权,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
李大山像是没听到赵建国的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刘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疯狂。
“刘秘书……你……”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狗,猛地朝刘明扑了过去: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过河拆桥!”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刘明的衣领。
“我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烟!酒!还有那块上海牌手表!你都收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想把我扔下去?没那么容易!要死大家一起死!”
李大山状若疯魔地嘶吼着。
他这是彻底豁出去了,想要把刘明也拖下水。
牛铁柱和狗剩他们一听,顿时炸了锅!
“好啊!原来你们是蛇鼠一窝!”
“我说他怎么一开始磨磨蹭蹭的!原来是拿了好处!”
村民们的眼神立刻又变了,齐刷刷地看向刘明。
刘明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个李大山,果然是个疯子!
然而,刘明毕竟是在县委书记身边历练出来的角色,心理素质远非李大山可比。
面对李大山的疯狂撕咬和村民们怀疑的目光,
他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冷笑和不屑。
他甚至没有后退,任由李大山扑到他面前。
没等李大山的手碰到他,赵建国和牛铁柱已经一左一右冲了上来,把李大山死死地按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刘明!你这个伪君子!你收我东西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李大山拼命挣扎,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刘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李大山,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李大山,看来你不仅是工作作风有问题,思想也有问题,现在精神都错乱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你说我收了你的东西?证据呢?”
“污蔑县委秘书,这可是罪加一等!”
刘明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只要自己不承认,
那就是李大山在污蔑自己!
反正又没有其他人看到,
打死也不能承认!
李大山听得目瞪口呆。
颠倒黑白!
这简直是颠倒黑白!
“你……你胡说八道!”李大山气得浑身发抖。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等调查组来了,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刘明冷哼一声,懒得再跟他废话。
他转头对赵建国说:
“赵建国同志,先把李大山带到隔壁的会议室看管起来,等天亮了,移交给调查组!不要让他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是!”
赵建国用力点头,然后和狗剩一起,像拖死狗一样,把还在破口大骂的李大山拖出了办公室。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牛铁柱看着刘明,眼神复杂。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看出来了,这个刘秘书,手段真是厉害。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反手把李大山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刘明迎着牛铁柱的目光,坦然一笑。
“牛队长,让您和乡亲们看笑话了。我们干部队伍里,出了这样的败类,是我们的失职。”
他姿态放得很正,主动承认错误。
牛铁柱摆了摆手,闷声闷气地说道:
“这是你们公社的事,俺们村里人管不着。只要他不来祸害俺们就行。”
“您放心!”
刘明立刻保证道:“以后绝对不会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折腾了一夜,天终于要亮了。
刘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他转过身,对赵建国和一脸疲惫的司机说道:“走吧,我们回哈塘村。”
司机愣了一下:“刘秘书,现在回去?”
“对,现在就回去。”
刘明语气坚定。
“我得亲自去向丁浩同志,说一下这个处理结果。”
伏尔加轿车在坑洼不平的雪路上颠簸着,
每一次颠簸,都让刘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要从喉咙里颠出来了。
他靠在后座上,脸色煞白,眼睛下面是两团浓重的青黑色。
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他几乎没合过眼,精神和身体都绷到了一根弦上,
如今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那股紧绷的劲儿一松,排山倒海的疲惫就涌了上来。
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丁浩,把处理李大山的结果告诉他。
他想看到丁浩脸上露出满意,甚至是感激的表情。
为了办成这件事,他可是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
这种雷霆手段,这种魄力,丁浩总该承他这个情吧?
牛铁柱一路上闷着头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呛得司机直咳嗽。
狗剩和另外一个村民挤在后座,看着刘明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这家伙,看着文弱,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说办李大山,就真的连夜给办了。
车子终于晃晃悠悠地开回了哈塘村口。
天已经大亮,村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和山间的晨雾混在一起。
刘明强撑着精神,推开车门,寒风一吹,他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走,去丁浩同志家。”他哑着嗓子,对牛铁柱说道。
牛铁柱磕了磕烟灰,点点头,领着他往丁浩家走去。
一路上,不少早起的村民看到他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镇上的情况。
“牛大叔,咋样了?李大山那个狗东西抓起来没?”
“刘秘书,你们没骗俺们吧?”
牛铁柱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
“都嚷嚷啥!李大山已经被停职了!县里派人调查他!以后,他再也不是公社主任了!”
人群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好!抓得好!”
“活该!让他再欺负咱们!”
听着村民们的欢呼,刘明心里总算找到了一丝慰藉。
他觉得自己这一夜的罪,没有白受。
他挺了挺胸膛,脚步也仿佛轻快了一些,跟着牛铁柱来到了丁浩家的院子门口。
院门虚掩着。
牛铁柱上前推开门,扯着嗓子喊道:“小浩!在家没?”
丁浩的母亲王秀兰从屋里出来,看到牛铁柱和刘明他们,愣了一下。
“牛队长,你们这是……”
“婶子,丁浩同志呢?”
刘明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他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要在丁浩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王秀兰用围裙擦了擦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孩子,天刚蒙蒙亮就吃了两张饼,说是山里的雪好,要去看看有没有傻狍子撞树,打猎去了。”
打……打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