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没有在多说什么,退到了一旁,他也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够让江锐动容。
其实,对陈江来说,他的家庭也是一样的复杂情况。
大家都是成年人,已经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刚刚已经联系过江轻雪了,现在江轻雪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接下来的谈话,不再需要任何的逻辑和道理。
陈江也相信,江轻雪能够打动江锐。
虽然两人不是亲兄妹,但在江轻雪的心里,一直将江锐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江轻雪来了。
她亲眼看到跟江国粱有七分相似的江锐时,心里涌起了一股巨浪。
一想到养母多年来的思念,那压抑的悲伤,如同山洪海啸般瞬间决堤。
可怜母亲终究是错过了,如果母亲没有遇到意外,她都无法想象,母亲能有多开心。
江轻雪莲步轻移,走到江锐的面前,并没有质问他什么,只是坐在江锐身边。
她是用泣不成声的声音,给他讲起了一个关于等待和思念的故事。
“哥……你知道吗……”
“二十年来,爸爸的书房,是我们家,唯一的,绝对的禁地……除了妈妈,谁也不许进去……”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里面,藏着什么,了不起的商业机密……”
“直到,我长大后,有一次,偷偷溜了进去,我才发现……”
“那里面,没有书,没有文件,什么都没有……”
“只有,给你准备的,从一岁,到二十岁的,所有的,崭新的玩具,和,永远都不会有人穿的新衣服……”
“哥……你知道吗……”
“妈妈她,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永远,都是那个,最温柔,最爱笑的,江家主母……”
“可是,我见过……我真的,见过不止一次……”
“她,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一个人,抱着你那件,早已洗得发黄的婴儿服,躲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哭得肝肠寸寸断……”
“她说……她总是在梦里说……都怪她……是她,没有看好你……”
“她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为什么,没有一直把你,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江锐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听着。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江轻雪口中那个,被父母用思念浸泡了二十年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
但是。
一滴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他那早已通红一片的眼眶中,悄然滚落。
江锐,沾满了黑色油污的脸颊上,冲刷出了一道,无比清晰的泪痕。
许久。
他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别说了……”
“我……”
“我就是,江锐。”
“但是……”
“那,又怎么样呢?”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看着江轻雪明艳动容的俏脸,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江锐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无奈。
“二十年了……”
“一切,都太晚了。”
“我,已经不是你们想要的知书达理的豪门大少了。”
“我只是一个,只会上街打架,只会修车的人。”
“我回不去了。”
江锐轻声的叹息着,虽然现在生活非常艰苦,可他感觉很充实,对他来说,每一天都非常实在。
“不!”
江轻雪看着他,疯狂地摇着头,声音里充满着劝诫和温柔。
“哥!这不是你想不想回去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要回去!”
“爸爸他,因为妈妈的死,已经心灰意冷,出国了。”
“妈妈她……她也已经不在了!”
“现在,整个江家,都已经落在害死母亲的江梦然手里!”
“她不会放过我的!她会毁了爸爸和妈妈,用一辈子心血,才打下来的江山!”
“只有你!哥!只有你回去,我们才能,把属于我们的一切,都堂堂正正地,夺回来!”
江锐脑瓜子嗡嗡的,刚刚还沉静在自己有父母的巨大欢喜中,现在就被这残酷的现实,给狠狠的刺了一下。
陈江缓缓地走了过来。
“不。”
他看着江锐,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的话。
“张阿姨没有死,江锐,小雪,你们跟我来。”
半小时后。
启明市郊区,一间位于地下的高科技生物实验室内。
厚重合金大门缓缓打开。
江锐,亲眼看到在实验室最中央,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低温维生舱里,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子。
那女子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安详地躺着的,他只在老照片上,和二十年的梦里,才依稀见过的人。
江锐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彻底当机!
“妈……?”
“妈?!”
他如同梦呓般,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维生舱,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陈……陈大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轻雪也早已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她都不知道,本以为张婉真的尸体消失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陈江保护了起来。
陈江将关于升级版断鸿之毒的真相,缓缓地说了出来。
“它,模拟了,急性心肌梗死的全部生理特征,从现代医学的角度上,宣判了你母亲的,绝对死亡。”
“但是,我提前用银针,强行封住了她的心脉,保住了她最后一丝生机。”
“吴妙莹博士,正在用她研发的细胞再生液,勉强维持着你母亲的身体机能,不至于走向真正的死亡。”
陈江看着江锐,此时江锐正将自己的手掌,贴在那冰冷的维生舱上,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
“但是,这仅仅只是在拖延时间。”
“要真正地,研发出能彻底清除她体内剧毒的解药,很难,需要抓到博士,将江梦然背后的人,都给挖出来,拿到断鸿之毒的分子化学式等详细资料,才有希望。”
江锐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那双桀骜的眼眸里,所有的迷茫和挣扎,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冰冷刻骨滔天杀意!
在街头挣扎求生了二十年的汽修工李星。
在这一刻,彻底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
是,江家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江锐。
他看着陈江,一字一句地问道。
“什么时候回江家?我要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一切。”
“然后。”
“我要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