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市,深夜。
万籁俱寂。
江轻雪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真丝睡裙,坐在床边,正拿着手机,静静地,翻看着相册。
相册里,是她和母亲张婉真的合照。
有小时候的,有长大后的,有在订婚宴上的。
照片里,母亲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慈祥。
看着看着,江轻雪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翘起,脸上,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笑容。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父亲,江国粱。
这么晚了,爸爸怎么会打电话来?
江轻雪的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她划开了接听键。
“喂,爸……”
她的话,还没说完。
听筒里,就传来了,父亲那压抑着,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巨大悲痛的,破碎的声音。
“轻雪……”
“你妈妈……她……”
“她……走了。”
轰!
这几个字,在江轻雪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所有的颜色。
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惨白。
手机,从她那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的手中,悄然滑落。
掉在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的眼前,开始不受控制地,一幕一幕地,闪现出,从小到大的,所有画面。
她记得,五岁那年,她发高烧,烧得说胡话,是妈妈,抱着滚烫的她,坐在床边,唱了一整个晚上的摇篮曲,嗓子都哑了。
十三岁那年,她第一次来例假,又慌又怕,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是妈妈,温柔地抱着瑟瑟发抖的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傻孩子,别怕,这是我们家轻雪,长成大姑娘了呀。”
她记得,就在昨天,妈妈临走前,还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她,要好好吃饭,要好好睡觉,不要太累着了……
那份支撑了她温暖无私的爱。
就这么,突然地,消失了?
一滴。
两滴。
滚烫的,晶莹的泪珠,从她那,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的,美丽的眼眸中,滚落。
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碎了。
下一秒。
再也无法压抑的,如同受伤的幼兽一般,绝望而又,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别墅。
苏城,江家老宅。
曾经欢声笑语不断的豪门大院,此刻,已经挂上了白幡。
灵堂,就设在了主厅。
气氛肃穆压抑,悲伤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江陪着几乎要站不稳的江轻雪,连夜从启明市赶了回来。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能做的,只有,陪着她。
然而。
他们,才刚刚,踏入那座,充满了悲伤气息的灵堂。
一身纯白孝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痛的江梦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没有去质问陈江。
她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江轻雪的胳膊!
用一种,痛心疾首,悲愤欲绝的语气,哭喊道!
“轻雪!我的傻妹妹啊!”
“你怎么能,怎么能把这个,杀害了妈妈的凶手,带到妈妈的灵堂上来啊!”
一句话!
石破天惊!
整个灵堂,瞬间,炸了!
江国粱,江世安,所有闻讯赶来的江家人,瞬间将江轻雪和陈江围在中间。
特别是江国粱的眼神,看着陈江,眼神中带着一抹冷光。
张婉真是他最爱的妻子,去见了陈江一面后,回来就突发心梗,这一点,他非常怀疑。
江梦然高高地举起了手机。
“大家看!都给我看清楚!”
“这是昨天,阿姨去启明市之前,亲口对我说的!她就是去见陈江!”
“她还说,她见了陈江之后,心脏突然不舒服,是陈江,用他那银针,给她治过病!”
说完,她猛地抬起手,直指陈江的眉心!
“然后呢!”
“然后当天晚上!就在他治疗之后!阿姨就突发心梗,去世了!”
“陈江!你敢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你敢说,妈妈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吗!”
这番话,逻辑完美!
证据确凿!
瞬间,所有江家人,都用一种,混杂着滔天怒火与无尽怀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陈江!
“陈江!”
刚刚失去爱妻的江国粱,双眼血红,如同要吃人的野兽,第一个,向陈江,发出了质问!
“是不是真的!你昨天,到底对我妻子做了什么!”
千夫所指!
众叛亲离!
就在这,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
江轻雪。
这个,世界上最悲伤,最痛苦的人。
却猛地,挣脱了江梦然的手!
她一步,挡在了陈江的身前!
她用自己那无比瘦弱单薄的肩膀,为陈江挡住了所有恶意!
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江梦然!
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破碎。
却又无比的坚定!
“你闭嘴!”
“我相信他!”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他,我也,永远,相信他!”
“他爱我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伤害,我最爱的妈妈!”
陈江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女孩。
他轻轻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然后,他抬起了头。
面对着,那一张张,充满了愤怒与怀疑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令人心悸的冷静。
他看着江梦然,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杀张阿姨的动机,是什么?她是轻雪的母亲,是我的长辈,她,从始至终,都支持我们在一起。杀她,对我,有半分好处吗?”
他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说,我用银针杀了她。我是个医生,如果我要用针杀人,为什么,要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公共茶馆动手?又为什么,要用一种,能让她当场,就感觉好多了的救人手法?我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快吗?”
整个灵堂,鸦雀无声。
所有江家人,都愣住了。
他们脸上的愤怒,开始,一点点地,被迷茫和困惑所取代。
陈江,却一步,一步地,朝着脸色,已经开始微微发白的江梦森,走了过去。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她那双,还在恰到好处地,流着眼泪的眼睛。
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比起问我这个,昨天才见过阿姨一面的外人。”
“我们是不是,更应该问问。”
“是谁,在张阿姨出发之前,那么好心地为她,泡了一杯茶?”
“又是谁,明知道她心脏不好,还故意,用轻雪的未来,来刺激她,劝说她,必须要进行这次长途跋涉的奔波?”
“江梦然。”
陈江的声音,宛如一柄利剑,刺破黑暗的长空。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