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灵车就拐进了临泽河下游的荒滩。这里说是乱葬岗,其实更像片被河水遗弃的沼泽,稀稀拉拉的坟包半截陷在泥里,木碑歪歪扭扭,上面的字迹早被风雨啃得模糊,只有几簇开得诡异的白色水浮莲,贴在积水洼里,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
“苗族蛊师养的水蜈蛊,最爱缠这种阴莲。”
江玄音蹲在一丛水浮莲前,指尖悬在花瓣上方,没敢碰,继续说:“你看这花瓣背面,有细小的齿痕,是母蛊产卵时留下的。”
林川凑过去看,果然见花瓣背面有密密麻麻的浅痕,像被什么细虫啃过。他后颈的蛊虫突然轻轻动了一下,那感觉比之前的钻痛更诡异,像是在……
认亲?
“别靠太近。”
江玄音拉了他一把,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铜蛊罐,罐身上刻着苗族特有的雷纹,解释道:“这是我早年在苗寨学的,专门装活蛊。刚才在水闸没敢用,怕惊动母蛊的本命灵。”
她用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挑破水浮莲的根部,积水里顿时钻出几只指甲盖大的黑虫,正是水蜈蛊的幼虫。江玄音手腕一翻,铜罐口朝下,念了句拗口的苗语咒语,那些幼虫竟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乖乖钻进了罐里,“咔嗒”
一声,她扣上罐盖,罐身立刻传来细微的撞动声。
“这咒语是‘收蛊诀’,苗家蛊师养蛊时必念的。”
江玄音把铜罐揣进包里,继续说道:“能暂时困住幼虫,从它们身上或许能闻到母蛊的气息。”
林川盯着她包里的铜罐,突然想起昨晚水缸里的红蛊说道:“那母蛊……
也是苗族蛊师养的?”
“十有八九。”
江玄音踢开脚边一块松动的墓碑,碑底露出个小小的布包说:“你看这个。”
布包是靛蓝色的,绣着苗族银饰纹样,解开一看,里面裹着几根干枯的头发,缠着红线,还有一小撮黑色的粉末。江玄音捻起一点粉末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说道:“是‘尸泥灰’,混了养蛊人的血。苗族蛊师下咒时,会用自已的血养蛊,这样母蛊才能认主,子蛊也会跟着母蛊的气息走。”
她把布包塞进怀里继续说道:“这说明养蛊人来过这儿,而且……
他在找什么。”
话音刚落,林川突然觉得脚踝一凉,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足有巴掌大的水蜈蛊,正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虫身泛着油亮的黑,螯钳张合着,显然是只成年蛊虫。
“别动!”
江玄音眼疾手快,抽出玉竹拂尘扫过去。竹丝刚碰到蛊虫,那东西竟
“嘶”
地缩成一团,像被烫到似的,掉在地上挣扎着往积水洼里滚。
“这只是被母蛊派来探路的。”
江玄音的声音沉下来,警觉的说:“看来我们离它不远了。”
她突然拽住林川的胳膊,往一处半陷在泥里的坟包跑,低声喝道:“快躲起来!”
两人刚蹲到坟包后,就见远处的芦苇荡里走出个穿黑色对襟褂子的男人,头戴苗族包头帕,手里拎着个更大的竹编蛊笼,笼口盖着黑布,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
“窸窸窣窣”
的声响。男人走路时脚不沾泥,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像在水面滑行。
“是养蛊人。”
江玄音压低声音,指了指男人腰间的银饰,说道;“那是苗族蛊师的‘本命铃’,挂在蛊笼上,能镇住里面的凶蛊。”
男人走到刚才那丛水浮莲前,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水里倒了点暗红色的液l。积水里的水浮莲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花瓣纷纷展开,露出藏在花蕊里的细小蛊虫,密密麻麻的,看得林川胃里一阵翻涌。
“他在喂蛊。”
江玄音的手悄悄按在玄铁八卦镜上,解释道:“苗族蛊师有‘哺蛊’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要用自已的精血喂母蛊,否则蛊虫会反噬主人。”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坟包的方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拎起竹编蛊笼,黑布下的声响突然变得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林川后颈的蛊虫猛地抽搐了一下,疼得他差点闷哼出声。江玄音眼疾手快,掏出镇魂铃轻轻一摇,“叮铃”
一声轻响,男人腰间的本命铃突然跟着颤动起来,竹笼里的声响顿时乱了套。
“走!”
江玄音拽着林川就跑,急声说道:“他发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