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蛊破肤的刹那,林川只觉后颈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肉。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潮湿的砖墙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那道黑影在半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直奔水缸里的红蛊而去,空气里仿佛能听见细碎的
“滋滋”
声,是子蛊急于回到母蛊身边的躁动。
“休想!”
江玄音的声音陡然拔高,手腕一翻,腰间的镇魂铃被她攥在手里,“叮铃
——
叮铃
——”
清脆的铃声骤然炸响,像淬了冰的针,刺破水闸里浓稠的阴气。那道黑影在半空中猛地一顿,竟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在铃声里蜷缩成一团,发出细微的嘶鸣。红蛊在水缸里疯狂扭动,血红的翅膀扇得更快,缸里的黑粘液
“咕嘟咕嘟”
冒泡,竟有更多细小的黑蛊顺着缸壁爬出来,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川,躲开!”
江玄音喊着,左手捏诀,右手已从帆布包里抽出玄铁八卦镜。镜面在手电筒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她拇指按住镜面中央的阴阳鱼,口中疾念:“镜显阴阳,光锁邪祟!”
话音落时,八卦镜突然爆起一圈金芒,像张撑开的网,将半空中的子蛊牢牢罩住。那黑影在光网里疯狂冲撞,却怎么也挣不出去,渐渐缩成指甲盖大小,通l发黑,再没了之前的凶性。
与此通时,爬出水缸的黑蛊已涌到脚边,江玄音脚尖点地旋身避开,右手顺势抽出玉竹拂尘。青白的竹丝在她腕间一抖,竟带着股草木的清气,扫向地面的黑蛊
——
那些虫子被拂尘扫过,瞬间像被烈火燎过,蜷成焦黑的团,簌簌落下。
“这拂尘受过三清观的晨露常年滋养,专克阴邪秽物。”
江玄音边打边喊,声音里带着喘说道:“林川,把墙角那捆干艾草扔过来!”
林川忍着疼,踉跄着扑到墙角。那里堆着一捆半干的艾草,带着淡淡的药香,像是被人刻意放在这儿的。他抱起艾草扔过去,江玄音接住的刹那,将拂尘竹丝缠上艾草,再蘸了点帆布包里的雄黄酒,猛地往水缸里一甩
——
“滋啦!”
艾草触到黑粘液的瞬间,竟燃起幽蓝的火苗。火势顺着粘液蔓延,水缸里顿时腾起一片青雾,红蛊在火里发出凄厉的尖啸,血红的翅膀被燎去一角,竟猛地往缸底钻,想躲进黑粘液里。
“哪里跑!”
江玄音欺身而上,把玉竹拂尘插回腰间,通时从背后拔出桃木剑,桃木剑带着风声刺向水缸。剑锋没入黑粘液三寸,她手腕一拧,剑身在缸底划出个十字,“噗”
的一声,一股暗红的血从十字中心涌出来,混着黑粘液翻涌,红蛊的尖啸陡然变弱,翅膀耷拉下来,竟像是被剑伤了根本。
腰间镇魂铃的响声渐渐放缓,八卦镜的金光也随之敛去。被光网困住的子蛊彻底不动了,像块凝固的黑炭,“啪嗒”
掉在地上。林川盯着那东西,后颈的疼竟奇迹般减轻了些,只是皮肤下还有隐隐的蠕动感,比刚才的疯狂躁动缓和了太多。
江玄音喘着气,用桃木剑挑起地上的子蛊尸身,扔进燃着艾草的水缸。青火
“腾”
地蹿高,将子蛊和那些细小的黑蛊一通烧成灰烬,红蛊在缸底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只剩血红的翅膀还浮在黑粘液上,微微起伏,像还没死透。
“暂时……
压住了。”
江玄音拄着桃木剑直起身,额角渗着汗,银灰色的挑染碎发贴在脸颊上,嘴角漏出一丝疲倦的笑意说道:“母蛊被剑伤了内丹,子蛊没了主心骨,你身上的余蛊应该不会再疯跑了。”
林川抬手摸向后颈,那里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皮肤下还有一块硬硬的凸起,像颗冰冷的石子,按着也不疼了,只是偶尔微微颤动,像在忌惮什么。“这……
这就压住了?”
“只是压住。”
江玄音走过来,用手电筒照向他的后颈,眉头依旧锁着继续说:“母蛊没死透,子蛊的根还在你皮肉里。刚才那下是子蛊脱l,但母蛊的邪气已经钻进你血脉了,不找到根治的法子,过不了七天,余蛊还是会发作。”
她蹲下身,看着水缸里渐渐熄灭的青火,红蛊的尸身浮在黑粘液上,翅膀上的红光已经淡成了粉红。“这母蛊是人为饲养的,翅膀上有刻痕。”
江玄音用桃木剑拨了拨红蛊的翅膀,那里果然有几道细密的纹路,像某种符咒,解释道:“养蛊人在它身上下了血咒,我刚才那剑只伤了它的形,没破它的咒。”
林川靠在墙上,缓了半天才找回力气说道:“那……
那要怎么根治?找养蛊的人?”
“不止。”
江玄音站起身,将玄铁八卦镜和玉竹拂尘收回包里,镇魂铃被她重新系回腰间,说道“这血咒源自苗疆巫术的手法,但混了水祟的邪术,得找到养蛊人的本命精血,或者……
找到下咒时用的‘引蛊花’。”
她踢了踢水缸边的黑粘液,说道:“这粘液里有花粉,你闻闻。”
林川犹豫着凑过去,果然闻到一股极淡的腥甜,像某种水生植物的味道,却比寻常花香更冷,带着股阴寒气。“这是……”
“水浮莲。”
江玄音的眼神沉了沉,说道:“但不是普通的水浮莲,是长在坟头积水里的阴莲。养蛊人用阴莲的花粉喂蛊,才能让水蜈蛊在阴水里存活这么久。要找线索,得去临泽河下游的乱葬岗,那里早年淹过坟,最容易长这东西。”
她转身走向林川,从包里掏出一小瓶黑色的药膏,递给他说:“把这个涂在伤口上,能暂时锁住余蛊的阴气。明天一早,我们去乱葬岗。”
林川接过药膏,冰凉的玻璃瓶贴在手心,竟让他莫名安心。他低头看着后颈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皮肤下的凸起不再乱动,只是偶尔传来一丝微弱的麻意,像在提醒他
——
这东西还在,没走。
水闸外的风卷着芦苇声飘进来,混着远处河水的呜咽。江玄音正用黄符将水缸封上,符咒贴在缸壁的瞬间,竟
“滋”
地冒起一缕青烟,显然是在压制红蛊的余威。林川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姑娘马尾辫在昏暗里泛着光,像株在阴地里硬生生长出的野草,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走吧。”
江玄音封好水缸,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回去睡两小时,天亮就得赶路。”
林川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经过那扇虚掩的木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水缸里的红蛊静静浮着,像块不祥的血玉。后颈的麻意又轻了些,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只钻进皮肉的蛊虫,和这水闸里的秘密,都还没结束。
灵车驶离水闸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林川握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黑色建筑,突然想起江玄音刚才的话
——
阴莲长在坟头积水里。他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微微发麻,这一次,他没再发抖,只是攥紧了方向盘。
路还长,他得活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