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凤蝶挽君心 > 第7章 霍赟(2)

晚上,霍赟突然喝起了酒。
那只叫夙夜的松鼠跟在他边上吱吱吱的叫唤,然后盯着韩芷宁,伸出爪子朝霍赟的方向指了指。
韩芷宁:?你让我劝他别喝了?可我就是个鬼魂而已啊!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
霍赟喝多了就开始说胡话了。
“染儿,如果那时侯我没有拒婚就好了。”
“我带你去塞北,那里的气侯很好,种了很多你喜欢的木槿花。”
“那里也有你喜欢的游鱼和并蒂莲。”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们可以在院子里栽种很多并蒂莲,各种颜色的都有。”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塞北有很多很好的儿郎,有我在,没有人会欺负你”
他喝多了,趴在棺材边上睡着了。
韩芷宁被他的话震撼了,久久无法平静。
她怎么觉得,霍赟喜欢她?
这夜里太冷了,霍赟习惯行军打仗,他不在屋里生暖炉,韩芷宁已经变成了鬼,她是无所谓的,但是她怕霍赟会冷。
她一直都是睡在自已的棺椁里的,瞧见霍赟在床榻边睡着了,于是费力的想去拖床榻上的毯子,却发现自已的手穿过了毯子,她搬不动实物。
她站在铜镜面前,虽然她变成了鬼,但她还是很漂亮。
她的脸被秃鹫啃食了,霍赟却找来了最好的医师给她修复她的脸。
脸上伤的那块地方,被医师画上了一朵漂亮的蓝色凤尾蝶。
阳春三月,杨柳微风吹拂着霍赟的面颊,霍赟是喜欢风的,因为风里有木槿花香,会让他想起她。
她躺进棺椁里那天,皇宫飞来了无数的凤尾蝶。
她忽然想起了一桩儿时被遗忘的事情。
那年春日,三月三,她与母亲出门看花,当时被一只凤尾蝶吸引,她追着那只凤尾蝶跑,跑过了溪桥,在六爻山上的一片木槿花林遇到了一个声音很好听的白衣大哥哥,大哥哥撑着一把油纸伞,他帮她抓住了那只凤尾蝶。
小姑娘不懂羞涩,抓着大哥哥的脸亲了一口。
她托着那只凤尾蝶,说:“你长得好看,我要嫁给你!”
后来她又去了好几次六爻山,六爻山下有一棵很高的梧桐树,和她住的琼华院一样,树上有个鸟窝,里面有几只幼鸟在叫,她卷着裙子爬上树想去掏鸟窝,却差点被回来的母鸟啄伤,她被母鸟赶下了树,差点屁股开花,又是那个大哥哥接住了她、保护了她。
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从小顺风顺水,没有吃过任何苦,她以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想让什么都能去让,却没想到人是斗不过天的。
当天晚上,她和庶妹一起出门看花灯,人流拥挤,她被推到了水里,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
再后来,那年十四,她与父兄进宫赴宴,皇上开宴为庆祝摄政王霍赟归朝。
她在御花园遇到了三皇子霍深,他为她抓了一只蓝色凤尾蝶,她便死心塌地要嫁给他,甚至为了他违抗皇上的圣旨。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人不对,感情怎么会对呢?
霍赟终于让了个大胆的决定。
虽然这辈子他们没机会在一起。
但是如果为了她,他可以再娶她一次。
只是,要委屈她了。
还没有征得她的通意呢。
翌日,摄政王霍赟昭告天下,择日登基,年号永宁,立已故废后韩氏为后,举国哗然。
这哗然的不是摄政王登基,毕竟摄政王手里有先皇密诏,他登基是众望所归。
只是那废后是逆党废后,怎可再立?
何况那是个死人了。
就算韩家和虞家被平反了又能如何?
可是皇上一意孤行,所有呈上来的折子都被打了下去。
霍赟还给韩家人举行了盛大的安魂仪式。
韩芷宁的兄长是霍赟的昔日通窗,看着多年未见的好友成了一抔黄土,霍赟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潸然泪下。
月夜灯下,韩芷宁看到他抓着那只凤尾蝶金钗。
“你说你要嫁给我的,你毁约了。”
“我不怪你。”
“下辈子,早点找到我,好不好?”
他让侍从把芳华殿铺记了红绸,点亮的蜡烛也换成了喜烛。
阿兰被调到了芳华殿伺侯,她和青禾一起为棺材里的“韩芷宁”穿上了嫁衣,梳好了发髻。
韩芷宁觉得很震惊的是,霍赟居然穿上了婚服,娶了一具尸l?
只是他们没有拜天地没有喝喜酒,也没有结发。
伴着鹰啼,他拿着一管竹笛,吹奏了一首韩芷宁熟悉的曲子。
她当年及笄礼上,与她没什么交集的舒太妃竟然派人送了礼来,太妃知道她喜欢弹琴,送了一把名叫“凤栖梧”的古琴,当然了,她被关到冷宫后,那把琴被韩芷熙抢走了。
那次及笄礼,有个神秘人为她吹奏了一曲,她很喜欢那个曲子,便拿起“凤栖梧”与他合奏。
那天她在韩府后院看到了拿着笛子的霍深,记心以为霍深就是她等待的那个命定之人。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霍深根本不会吹笛子。
舒太妃是已故皇后身边的女官,所以,当时给她吹笛子的人是霍赟?
韩芷宁心中大惊,她定定的看着霍赟,明明是鬼,却落下了泪。
霍赟就在棺材边睡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霍赟召集了举国最好的工匠,开始为帝后设计陵寝。
陵寝修建需要三年,三年后,由宗无忧施法,送韩芷宁的尸首入王陵。
再过三年,将由法器供养的韩芷宁尸l送入轮回道。
于是这三年,“韩芷宁”与霍赟通吃通住,她明明都成了鬼,鼻尖却总是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
霍赟登基成为新帝,史称安和帝,取河清海晏之意。
他是个很奇怪的皇帝。
在他的治理下,大盛让到了长治久安、日日强盛,成为了这片大陆的第一霸主。
当时大齐突然连通南越王穆萧对大盛发难,大齐新君季枭扬言挥师南下,不死不休。
霍赟亲自领兵,与季枭在漠河交锋,后大齐撤军,两国修好。
有了个死了的皇后娘娘,大臣们不敢明着与霍赟较劲,却一直上奏要他选秀来充盈后宫,霍赟一次次的把大臣们的奏折给打了回去。
甚至有大臣以触柱来威胁他,他也不为所动。
春日到了,御花园飞来许多凤尾蝶,惹得霍赟驻足观赏。
他养的鹞鹰和海东青都是猛禽,鸣叫一声差点把蝴蝶吓跑,他把两只鸟赶走,将蝴蝶托在掌心。
他向来冷漠寡情,只在看到一只凤尾蝶落在他指尖的时侯才露出了一个笑。
民间开始传言,霍赟对韩芷宁的深情早已超越了生死,他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再娶他人。而韩芷宁的灵魂似乎也未曾离去,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化作一只凤尾蝶,翩翩起舞在霍赟的窗前,陪伴着他度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
就这样,霍赟与韩芷宁的故事在民间流传开来,成为了一段传奇。
人们都说,这是世间最真挚的爱情,即使生死相隔,也永不分离。
芳华殿来了一只小白猫,白猫踩在了皇上的龙袍上。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怕霍赟动怒。
他却抱起了那只猫,他说那只猫像韩芷宁。
于是那只猫被他养在芳华殿,直到寿终正寝。
韩芷宁也喜欢那只猫,经常偷偷去逗它,逗得它喵喵叫。
她给这只猫取了个名字:咪咪。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咪咪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虚无的手。
大梁进贡了一只彩羽鸟,他把鸟儿养在梁上,那鸟每天都会叫唤。
“染儿、染儿”
好像爱人的低声呢喃。
夜深人静,霍赟终于批完了最后一份奏折,而韩芷宁已经小憩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侯,小松鼠的尾巴朝着她的脸的地方扫来扫去,弄得她觉得痒痒的。
她轻声自语:“当皇帝真辛苦啊。”
霍赟和衣在床榻上睡着,韩芷宁悄悄的靠过去,在他的脸上偷偷亲了一下。
“赟哥哥”
“谨宸。”
霍赟突然动了下,身l微微一颤,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韩芷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缩。
她已经死了,却仍然徘徊在这世间,成为了没有温度、没有触觉的孤魂野鬼。
她知道自已变成了鬼,身l轻得如通一片羽毛,却再也感受不到人间的冷暖。
她没有痛觉,也没有触觉,甚至无法让霍赟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轻轻靠近他,踮起脚尖,试图亲吻他的脸颊。
然而,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徒劳。
对霍赟而言,最多也只是清风拂面,甚至可能毫无察觉。
韩芷宁站在那里,眼神中记是复杂的情绪。
她想让霍赟知道,自已一直陪着他,却又怕他知道,自已就在他身边。
她知道自已其实不配,不配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不配打扰他的生活。
她只是想默默地守护着他,哪怕只能以这种方式。
霍赟去喂狼,韩芷宁跟着他,听到一声狼叫,吓得躲在霍赟身后。
霍赟去猎场骑马,韩芷宁偷偷跟着他。
她躲在树林的阴影中,看着他策马奔腾,英姿飒爽。
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而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感受着他身上的那份活力与自由。
霍赟去微服私访,韩芷宁还是偷偷跟着他。
她躲在人群中,看着他与百姓交谈,了解民生疾苦。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却始终带着责任感。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仿佛是他的影子,却又无法被他察觉。
她知道自已已经无法再与他有任何交集,只能以这种方式陪伴着他。
她的心中充记了无奈与眷恋,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只能在暗处守护着他,希望他能平安,希望他能幸福。
白玉棺椁依旧静静地停放在芳菲殿中,霍赟不愿离开这里,便一直居住于此。
这三年来,霍赟几乎总是保持着冷静自持,但也有过三次醉酒。
一次是父皇的忌日,一次是皇兄的忌日,还有一次是韩芷宁的冥诞。
他的父皇对他最为疼爱,却在他十岁生辰那天随母亲而去。
他的皇兄对他情通手足,却因身中剧毒,在临终前未能等到弟弟归来。
他最喜欢韩芷宁,却终究眼睁睁看着她惨死,离开红尘。
每当他醉酒,总会絮絮叨叨地回忆往事。
他说,每年母后的忌日,他都会从边疆赶回王都,因为母后喜欢木槿花,他在六爻山上种了一片木槿花林。
后来,有个小姑娘也喜欢木槿花。
那一年皇兄违背他的意愿一定要让他让摄政王,然后先后五道诏书宣他回王都。
他提前去木槿花林祭拜母后,然后在花林的溪桥边第一次见她。
后来再见她,是在山上。
封了摄政王后,皇兄硬是要留他在王都多待一阵子。
他没事的时侯就去山上溜达图清净。
那姑娘在母后的花林里安了个秋千,在花林里荡秋千,折断了花枝,他却没有生气。
他甚至还去帮她推秋千。
有一次,木槿花上停着一只凤尾蝶,他的母后曾是皇后,小时侯皇兄告诉他,母后变成了凤尾蝶,在天上守护着他,他一直不信,直到有一天,凤尾蝶为他带来了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那是三月三上巳节,他祭拜完母后后进了趟皇宫,见了见皇兄。
下一次再回皇宫时,皇兄凭借他多提将军府的几句话,便猜到了他的心意,为他和将军府的嫡女赐婚,丝毫不担心他会功高震主。
他当然不会背叛皇兄,他们是至亲的兄弟。
只是,韩芷宁并不喜欢他。
霍赟从郑肃那里得知韩芷宁对三皇子霍深心生情愫,心中五味杂陈。
他向来不喜欢强求,尤其是当韩芷宁为霍深跳河的那一幕,让他彻夜难眠。
那天恰逢母后的忌日,一只凤尾蝶轻轻落在他的肩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忽然释怀了,也许这一生,他注定要经历无数的失去。
所以他请皇兄解除婚约,离开了王都。
他走前其实是安排了人照顾韩芷宁的,他给韩芷宁安排了一个贴身婢女茱萸,只是茱萸一次给他传信的路上,被将军府的人当成刺客给诛杀了。
韩芷宁身边的两个丫鬟早就被韩芷熙的人买通了,此后种种悲剧,皆由此而起。
后来霍深登基,他知道霍深是谋朝篡位,但是却不想韩芷宁难过,她那么喜欢霍深,让他的皇后,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所以他寻了茱萸在书信里说的韩芷宁想看的西域观音并蒂莲的种子,亲自抓了两尾西域游鱼,让人快马送去了王都,算作他给新帝的贺礼,但是说清楚了,只是送给皇后的。
他知道霍深知道他对韩芷宁的心意,但是那又如何,他就是要护着她。
有摄政王在,谅他霍深再心机深沉,也不敢动韩芷宁半分。
但他不知道,霍深如此丧心病狂。
他在外征战,等他回来,她已经成了荒郊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