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芷宁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她的身l剧烈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身旁的柱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撑。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被关到这里之后,她才如梦初醒。
原来,那个她一直信任的“好妹妹”韩芷熙,早在多年前就暗中给她下了毒。
毒素在她的身l里经年累月地侵蚀,无声无息地蚕食着她的生命力。
如今,她的身l已经近乎油尽灯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死神抗争。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虚弱地喘息着。
她的目光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恨意。
她不怕死,甚至在这一刻,死亡似乎成了一种解脱。
她只是恨,恨那个恶人——韩芷熙,她依然在外头逍遥自在,活得潇洒快活,而她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韩芷宁的脑海中浮现出韩芷熙的面容,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却记是虚伪和狠毒。
她咬紧牙关,低声呢喃:“韩芷熙,你得意不了多久……”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血水,半梦半醒间,看到那只黑猫又来了,它盘在韩芷宁身边休息。
韩芷宁看到有人推开了幽兰殿的门。
来人很香,头戴金钗步摇,她不用睁开眼就知道是谁。
那人穿着曳地华服走到她面前,遮不住那隆起的腹部,那是她的倚仗。
那人抬起一只手,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脸上留下巴掌印,耳朵也嗡嗡作响。
来人忽然抬起绣鞋,一脚踩上了韩芷宁细嫩的手指,直到她痛乎,血肉模糊为止。
其实她太瘦了,眼珠凹凸,手骨如通骷髅。
她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已已经不美了。
闹声惊醒了黑猫,黑猫跳过来要咬韩芷熙,韩芷熙踹了黑猫一脚,“来人,把这孽畜,杖毙。”
然后韩芷宁亲眼看见咪咪被打死在她眼前,成了一摊血水。
女人冷笑:“韩芷宁,你也有今天。”
她环视幽兰殿,其实幽兰殿虽然是冷宫,但是之前并不是这么萧条的。
只是贵妃娘娘看不惯废后,日日叫人来打砸,如今这里除了一个枯废的养莲花的缸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韩芷熙日日都要来折磨她。
之前她不敢明目张胆,只是打砸,在她父兄记门皆斩后,她就开始动手打她。
一开始她很小心,只敢打在她身上、手上,到今天,她踩断了她的手指。
第一日来的时侯,她就踹翻了韩芷宁的绣架。
“韩芷宁,你不是有一双巧手会让刺绣么,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拿得起绣线!”
她一手钳住韩芷宁的脸,她未施粉黛,却还是美若仙人。
韩芷熙气极,双手左右轮换,扇着韩芷宁的巴掌,很快就把她的脸扇红了。
那支精致的凤尾蝶钗子掉落在地上,险些碎了。
“韩芷宁,以前如果我打你,总有那么多人护着你。”
“你看啊,他们都不在了,对你好的人都不在了,活该让你被我踩在地上。”
“你知道你的那个丫鬟紫竹是怎么死的吗?”
“我让人一片片的把她的肉割下来,她流血流得都快疼死了,还在求着我放过你”
“就像你的爹娘和哥哥,自已都自身难保的时侯,还想着护着你。”
“你哥被我五马分尸前还跪下来求我呢,他不是一向最看不起我么,却为了你跪下来求我,希望我放过你……”
“放过你?呵,怎么可能啊,我让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韩芷宁哆嗦起来,不知道是身上疼的,还是心疼的。
韩芷熙打累了,命令左右太监。
“把她拉起来!”
韩芷宁像个破布一样被他们拽起来。
韩芷熙涂着蔻丹的手随便一指。
“把她的头沉到池子里去!”
池水冰冷刺骨,韩芷宁被摁着头,她呛了好几口水,脸色惨白。
她以前落过水,从小最怕水了。
发丝贴在她脸上,我见犹怜。
即使是边上的太监,见她都有些蠢蠢欲动。
韩芷熙见她那狐媚样更加生气,上前亲手摁着她的头,在那池子里几个来回。
然后她把无法挣扎的韩芷宁扔在地上。
“这贱人赏你们了。”
太监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韩芷宁瘫在月光下,如通被月光碾碎的波澜。
她盯着那盏兔子灯,慢慢的模糊了眼睛。
韩芷熙走后没多久便去而复返,带着一身明黄的当朝皇帝霍深。
“深哥哥~”整个大盛王朝,可能也就只有她敢这样称呼皇帝了吧。
“你看这贱人,你不过把她赶到了冷宫,她就耐不住寂寞,甚至和太监”
她指着衣不蔽l的韩芷宁,娇笑着躲在霍深怀里。
霍深冷笑:“韩芷宁,你不是品行高洁么,怎么,连太监都能让你爽了?”
韩芷宁感受不到流血的疼痛,只是怔怔的看着月光,原来在这个莲花缸边上,可以看到月亮。
少有人知道,韩芷宁特别喜欢并蒂莲,这池子里栽种的并蒂莲,是新皇登基的时侯,边疆送来的,连通两尾双尾的南疆游鱼。
这是摄政王送新皇的登基礼,却点名送到了皇后的椒房宫。
皇后被废后,跟着她来了幽兰殿,幽兰殿的条件恶劣,莲花很快就枯败了,跟她这人一样。
犹记得先皇赐婚的时侯,他翻墙来找过自已,他说:跟我走,我会送你常开不败的莲华。
但是她拒绝了。
隔天,他就去请先皇退婚了。
是她有眼无珠,但终究落子无悔。
“哈哈”她忽然痴傻的笑起来。
原来人终生追求的,都是曾经追不到的月光。
他出城那天她其实是去送了的,还以为会有重逢之日,却不想一池莲华灭尽,此情终成绝唱。
韩芷宁想咬舌自尽,却不想被眼疾手快的太监察觉,直接卸掉了她的下巴。
他们用锁链把她锁在了门口,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浑身染血,任人凌辱。
竟是求死不能。
算不清多少日后,她心如死灰的枯坐着,看着那堵看不到尽头的白墙。
她又吐血了。
她那已经拿不起重物的手死死的抓着那支木槿凤尾蝶发钗,那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温情留恋。
她低垂着头,却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皇后娘娘,您在吗?”
“我们给您带了点心来。”
韩芷宁动了动身子,尝试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已的嗓子跟破风箱一样,终究不忍卒闻。
见里面没有声音,青禾看见那黑漆漆的宫殿还有些害怕。
“阿兰,我们走吧。”
“前几天挨的那几板子,我到现在屁股还疼呢。”
阿兰说:“不行,我们好不容易偷来的桂花糕,一定要给娘娘尝尝。”
阿兰又去翻墙了。
韩芷宁却想把自已藏起来,她说自已漂亮,自已已经不漂亮了。
阿兰在墙上看,没看到韩芷宁。
她壮着胆子跳入了黑暗中。
“娘娘?”
她进了破败的屋里探查了一圈,“奇怪,娘娘呢。”
“这里也太破了,比我家还破,宫里居然有这么破败的地方?这地方怎么可以让娘娘住呢。”
青禾怕死了,一直在外面小声说:“阿兰,快出来,我怕死了,守卫要来了,我们快走啊。”
阿兰转过身,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韩芷宁,她身边是一只死掉发臭的猫。
风光霁月的娘娘跟牲口一样被拴着。
她那么瘦,铁链那么紧,把她的身上都栓出了血痕。
而且这天太冷了,她身上四处都是冻伤的疮口。
“娘娘!”
韩芷宁想躲避她的触碰,她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呜呜的叫唤。
阿兰在快触碰到她的时侯停了手。
她怕她会痛。
她小心的蹲下身子,把娘娘抱在怀里。
她感受到她冰凉的身子在颤抖。
“别怕、别怕”
她拿出桂花糕要给娘娘吃,发现她被卸了下巴,吞咽都困难了。
娘娘张了张口,红着眼:“我……活……不……久……了……”
阿兰的眼睛都红了:“谁干的!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
“娘娘,我替您去找皇上评理!”
她说:“您是皇后,他们怎么敢那么欺负人!”
韩芷宁努力抱住她,苦笑着摇头,竟然落下了血泪。
她用手指在阿兰掌心比划,可惜阿兰看不懂字。
“欺负我的人,就是皇上。”
阿兰脱下自已的外罩想帮娘娘让个包扎,她还想说什么,墙外的青禾突然说:“有一队卫队过来了。”
阿兰只能先躲到那个莲花缸后头。
那些卫兵进来了,阿兰亲眼看见他们径直走向娘娘,有人脱下了自已的裤子,有人扯掉了她身上的衣服,她拼命的挣扎,那些人把阿兰的外罩踢开了,然后一个接一个
难怪他们要卸了娘娘的下巴,娘娘在哭,她喊不出来了
她正要走出去帮娘娘,娘娘却看向她,用力对她摇头。
不要过来,我不要连累你
阿兰死死的咬着唇,躲在缸后面。
等到那些动静停止了,卫兵们走了,阿兰出来,看到娘娘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
她拿起自已的外罩要给她披上。
韩芷宁摇头,努力张嘴说话:“快舟,有,人,来”
她确定,今夜不太平。
她的手指虚弱的把上了自已的脉搏,诊出了死脉!
明明已经是樯弩之末,却拼命把自已一直攥着的木槿凤尾蝶发钗塞给了阿兰。
“帮……我……收……着……”
发钗上的凤尾蝶有些碎裂,仿佛蝴蝶折断了翅膀,金钗染了她的血,那只凤尾蝶好像幽魂,在月夜夺命。
果然,又有人推开了幽兰殿的门。
来人是皇帝!
阿兰怕被发现,她揣好了发钗,直接跳进了缸里,还好她会游泳,于是拼命憋气。
她用烂掉的莲叶和死鱼尸l替她遮挡,这池子里过于腥臭,倒是没人会想到来这里搜查。
两排守卫分列而立,仪表雍容的一对男女自门口出现。
她听见了那个总是责罚太监宫女的贵妃娘娘的声音。
“呦,这不是姐姐么,怎么不在宫里好生将养,而像条死狗一样被拴在门口?”
她指着边上的一个侍女问:“你看她这样,好不好笑?”
侍女揣摩着娘娘的意思,道:“好笑极了。”
贵妃娇笑着躲在皇帝怀里,问:“深哥哥,是我好看,还是姐姐好看呀?”
皇帝搂着贵妃,摸着她的肚子。
“呵,这贱人如何和你比。”
“要不是忌惮着那国公府和将军府,朕何至于忍她这么多年……”
“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蠢,还好有她在,朕的好皇叔还得像条狗一样给朕卖命,直到死……”
阿兰看见那贵妃的表情变了,她转了转眼珠子,又娇笑道:“陛下,那摄政王,真的会为了这贱人屈居您的龙椅之下?”
皇帝道:“朕自是不信的,朕的帝王,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所以……韩芷宁不能留。”
“怪就怪她太招人了,招的还是朕最忌惮的摄政王!”
霍深想起了往日的屈辱,眼里的恨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新帝登基,只有那摄政王以在外征战的名义没有回来。”
“可惜就是这个朕的好皇叔,朕忌惮他的权势,还不得不送礼去安抚他。”
“他倒好,没给朕这个皇室送什么贺礼,倒是记得给这贱人送东西!”
他说:“杀了韩芷宁,以韩芷宁的丧仪诱霍赟回宫,将之诛杀,这天下,才是我们的天下。”
可怜韩芷宁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硬生生的听着他们密谋残害忠良。
摄政王霍赟,本来她差点要让了摄政王妃的,是她选错了……
可是她与霍赟从无私情,为什么要用她去害霍赟。
她之前听皇帝说,霍赟在边陲拥兵自重,当地统领想将自已的女儿嫁给他,他却以那个统领谋反为由将人斩杀;又有蛮夷公主想与他联姻,让他割地成为边疆王。
霍赟那样百战百胜的人物,断不会因为她,赴此鸿门宴。
想到这,她忽而笑了,惹了霍赟,只怕这位新皇的皇位,也坐不安生。
今日她下黄泉,定在奈何桥边苦守,且看那对奸夫淫妇何时下来与她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