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时，夜宸背着简单的行囊出了灵草园。王胖子被他以“去后山采些草药稳固修为”为由支开，青纹蛇则像道青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的草丛里。
按照赵坤那张简易地图的指引，后山深处的断魂谷需穿过三道溪流、一片矮松林才能抵达。夜宸运转敛息诀将气息压到最低，脚步轻盈得像只夜行的狸猫——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他对青纹蛇身法的模仿已越发纯熟，踩在积叶上几乎听不到声响。
穿过第一道溪流时，溪水冰凉刺骨，夜宸却敏锐地察觉到水下有灵力波动。他脚步一顿，借着月光往溪底看——几尾半尺长的银鳞鱼正摆着尾巴游过，鱼鳞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灵光。
“是灵鱼。”夜宸心里了然。断魂谷外围就有灵鱼栖息，足见这里的灵气比灵草园浓郁得多。他没敢多留，加快脚步蹚过溪流，青纹蛇则贴着岸边的石缝滑行，速度比他还快几分。
行至矮松林时，空气里渐渐飘来一丝甜腻的香气。夜宸立刻警惕起来——这气味不对劲，灵草园的草药香清苦，而这香气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闻多了让人脑袋发沉。
他赶紧从行囊里掏出之前准备的草药，揉碎了捏在手里。这是刘长老给的“醒神草”，气味辛辣，能解瘴气迷药。果然，捏着醒神草后，脑袋的昏沉感立刻轻了不少。
“嘶——”
青纹蛇突然在前方停下，脑袋对着松林深处吐着信子，蛇身微微绷紧，像是在预警。
夜宸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月光透过松枝的缝隙洒下来，隐约能看见林子里站着几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衣袍破烂不堪，看着像是……废弃的宗门弟子服饰？
他悄悄往前挪了两步，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人影，而是被藤蔓缠住的枯骨！枯骨穿着破碎的灰衣，手里还握着锈迹斑斑的木剑，显然是以前误入断魂谷的弟子，死在了这里。
夜宸心里一沉。赵坤的地图上没标注这里有枯骨，看来这断魂谷的凶险，比他预想的更甚。
他刚想绕开枯骨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最前面那具枯骨的腰间挂着个小小的玉牌，上面刻着个“墨”字。
墨？
夜宸心里一动——墨尘？
他快步走过去，拨开缠绕的藤蔓拿起玉牌。玉牌冰凉，上面的“墨”字和他手里玉简上的字迹如出一辙！这果然是墨尘的东西！
难道墨尘当年就死在了这里？
他仔细检查枯骨，发现枯骨的胸口有个碗大的窟窿，像是被妖兽利爪掏穿的。看来墨尘当年是遭了妖兽袭击，没能走出这矮松林。
夜宸对着枯骨躬身行了一礼：“墨尘前辈，晚辈夜宸，偶得您的玉简，今日特来寻找另一半残卷。若能找到，定不会让您的功法蒙尘。”
话音刚落，青纹蛇突然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转身往松林深处游去，像是在引路。
夜宸赶紧跟上。穿过枯骨所在的区域后，松林中的甜腻香气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潮湿的腥气，像是……妖兽巢穴的气味。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突然豁然开朗——矮松林到了尽头，一片雾气缭绕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口立着块巨大的黑石，上面用血色写着三个大字：断魂谷。
这就是断魂谷了！
夜宸拿出地图对照——地图上标注的打叉山洞，就在断魂谷左侧的崖壁上，离谷口约莫百丈远。
他刚想往谷口走，突然发现谷口的雾气有些不对劲。雾气是淡青色的，在月光下缓缓流动，仔细看能发现雾气里夹杂着极细的光点，像是……阵法的灵力波动？
“迷魂阵。”夜宸想起玉简上的记载，心里了然。墨尘说断魂谷有三险，这迷魂阵，怕是第一险。
他试着往雾气里扔了块石子——石子刚进入雾气就消失了，没传来落地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夜宸皱了皱眉。这迷魂阵看着厉害，他不懂阵法，贸然闯进去怕是会被困住。
“嘶嘶——”
青纹蛇游到他脚边，脑袋对着雾气点了点，然后突然窜进了雾气里！
“等等！”夜宸心里一惊，赶紧想拉住它，却已经晚了。
他正急得团团转，突然看见雾气里亮起两点绿光——是青纹蛇！它竟在雾气里游了个来回，安然无恙地又游了出来，嘴里还叼着片带着露水的叶子，叶子上沾着点青色的雾气。
夜宸接过叶子一看，发现叶子上的雾气正在慢慢消散，消散的地方留下了极淡的纹路，像是阵法的轨迹。
他心里突然明白了。青纹蛇常年在断魂谷附近活动，说不定能感知到迷魂阵的薄弱点！
“你能带我过去？”夜宸看着青纹蛇。
蛇吐了吐信子，像是在点头，然后再次窜进雾气里，这次游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显然是在等他跟上。
夜宸赶紧捏紧醒神草，跟着青纹蛇走进雾气里。一进入雾气，他就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明明是往前走，却总觉得在原地打转，耳边还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声，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凝神！”夜宸赶紧咬了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不再看周围的景象，只盯着青纹蛇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着它走。
青纹蛇的路线很奇怪，时而往左，时而往右，甚至有两次还退了两步，像是在绕开什么。夜宸虽然不解，但还是紧跟着它。
就这样在雾气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扭曲感突然消失了，耳边的低语声也没了——雾气散了！
夜宸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的雾气像堵墙似的立在那里，刚才走过的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而他此刻，正站在断魂谷的谷底，离左侧的崖壁只有十几步远。
崖壁上果然有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正是赵坤地图上标注的打叉记号所在！
夜宸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若不是青纹蛇带路，他就算不被困死在迷魂阵里，也得绕上许久。
他走到山洞口，拨开藤蔓往里看。山洞不深，借着月光能看见洞壁上刻着些模糊的纹路，像是……功法图谱？
夜宸心里一喜，赶紧走进山洞。山洞里很干燥，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像是有人长期住过。最里面的石壁前摆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面放着个小小的木盒。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木盒。木盒没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半块玉简！和他手里的那块正好能对上！
夜宸赶紧把两块玉简拼在一起。拼合后的玉简发出淡淡的青光，上面模糊的字迹瞬间变得清晰起来，露出了后半段的偷道功法：“……偷道中境，可窃妖兽灵力，化为本源；偷道高境，可偷天地法则，逆转乾坤……”
夜宸越看越激动——这后半段功法比前半段厉害得多！不仅能偷妖兽灵力化为已用，甚至能在境界高了之后偷“天地法则”！虽然他现在还不懂什么是天地法则，但光是能化妖兽灵力为本源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欣喜若狂了。
他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山洞外传来“咔嚓”一声响，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夜宸猛地收起玉简，躲到青石后面，手里摸出短刀——这断魂谷人迹罕至，怎么会有其他人？
洞口的藤蔓被拨开了，一个穿着锦衣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握着把闪着寒光的铁剑，正是丹堂孙长老的儿子孙浩！
孙浩怎么会来这儿？
夜宸心里一惊，屏住呼吸。只见孙浩走进山洞后，四处看了看，脸色有些不耐烦：“赵坤那废物果然没骗我！这断魂谷真有宝贝！可宝贝在哪儿呢？”
赵坤？
夜宸瞬间明白了。赵坤不仅知道玉简的踪迹，还把这事告诉了孙浩！说不定赵坤当年就是跟着孙浩来的断魂谷，只是没敢进迷魂阵，才只画了外围的地图。
孙浩在山洞里翻来翻去，踢翻了地上的干草，又敲了敲石壁，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夜宸藏身的青石上：“难道藏在石头后面？”
他举着铁剑就往青石走来！
夜宸知道躲不住了，握着短刀猛地从青石后冲了出去，一刀刺向孙浩的小腹！
“谁？！”孙浩吓了一跳，赶紧用铁剑去挡。
“当！”短刀和铁剑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孙浩被震得后退两步，看清夜宸的脸后，又惊又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夜宸握着短刀冷笑，“孙师兄不好好待在丹堂炼药，跑到这断魂谷来，是想找什么宝贝？”
“少废话！”孙浩眼神阴狠，“我看你就是偷了赵坤的地图，想来抢宝贝！识相的就把宝贝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宝贝？”夜宸故意装傻，“什么宝贝？我只是来这儿避避风头，倒是孙师兄，手里拿着铁剑，看着可不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还敢装蒜！”孙浩怒吼一声，举着铁剑就刺过来。铁剑带着浓郁的灵力，比李三的木剑厉害得多——孙浩竟是炼气三层后期的修为！
夜宸不敢硬拼，借着身法灵活的优势在山洞里辗转腾挪。山洞不大，两人的打斗很快就撞得石壁“咚咚”作响，碎石簌簌往下掉。
“你就这点能耐？只会躲？”孙浩狞笑着逼近，铁剑的剑锋几乎贴着夜宸的脸颊划过。
夜宸心里着急——他现在是炼气二层中期，差孙浩一个大境界，硬拼肯定吃亏。必须想办法偷他的灵力！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孙浩的铁剑刺向自已的左肩。就在孙浩以为得手的瞬间，夜宸突然矮身，左手闪电般探出，指尖擦着孙浩的手腕而过——
“偷！偷他丹田的灵力！”
识海里的星辰玉片猛地爆发出强光！
一股比偷赵坤时浓得多的白气从孙浩身上涌出来，疯狂地钻进夜宸的眉心！丹田瞬间被填记，甚至有种要被撑爆的感觉！
“呃！”孙浩突然闷哼一声，握剑的手一软，铁剑差点掉在地上。他惊疑不定地摸了摸丹田：“我的灵力……怎么少了一大半？”
就是现在！
夜宸借着偷来的灵力，将短刀反手刺向孙浩的胸口！这一刀又快又狠，带着破空的风声！
孙浩脸色大变，赶紧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短刀划破了他的衣袍，在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你对我让了什么？！”孙浩又惊又怒，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他想不通，明明是炼气二层的夜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还能让他的灵力莫名其妙地减少。
夜宸没回答，握着短刀继续进攻。偷来的灵力在丹田疯狂流转，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已的修为在隐隐松动，似乎要突破到炼气二层后期！
孙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后背撞在石壁上，“咔嚓”一声撞碎了块碎石。他看着夜宸越来越快的刀影，眼神里的恐惧越来越浓：“你……你不是炼气二层！你隐藏了修为！”
夜宸没理会他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趁他病，要他命！
就在短刀即将刺中孙浩咽喉的瞬间，孙浩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红色的符纸，往地上一扔！
“爆！”
符纸炸开，一股巨大的气浪猛地袭来，将夜宸掀飞出去！他撞在青石上，胸口一阵剧痛，嘴里涌出一口鲜血。
是“爆破符”！至少是中阶符箓，威力竟这么大！
孙浩趁着气浪的掩护，转身就往山洞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骂：“夜宸！你给我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夜宸捂着胸口想追，却发现丹田的灵力在刚才的爆破中消耗了大半，浑身酸软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浩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咳咳……”他咳了两声，嘴角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刚才那一下虽然没受致命伤，但也震伤了内脏。
青纹蛇赶紧游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
夜宸苦笑一声，摸了摸蛇的脑袋：“没事……没让他跑掉就好。”
他靠在青石上休息了片刻，拿出刘长老给的固元丹服下一粒。丹药的暖流涌进丹田，胸口的疼痛渐渐轻了些。
他看向掉在地上的两块玉简——刚才的打斗中，玉简掉在了地上，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拼合处的裂痕似乎更淡了些。
夜宸拿起玉简仔细看，发现玉简后半段除了偷道功法，还有几行关于“偷道心诀”的记载：“偷道者，非为窃取而窃，乃为‘借势’。借天地之势，借妖兽之势，借对手之势……势成，则道成。”
借势？
夜宸心里豁然开朗。他之前偷灵力只是单纯地“偷”，却没想过要“借势”。刚才偷孙浩的灵力时，若是能借着他进攻的势头引导灵力，或许就不会消耗那么多心神了。
他收起玉简，挣扎着站起来。孙浩跑了，肯定会回去搬救兵，他必须尽快离开断魂谷，否则等孙长老带人来，就插翅难飞了。
刚走到洞口，夜宸突然停下脚步——洞口的藤蔓上，挂着个小小的布包，是孙浩跑的时侯不小心掉的。
他拿起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株带着泥土的血线草，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张老板，下月初三，老地方交草，十斤血线草换百两银子。”
又是张老板！
夜宸把纸条小心地收好。这又是孙浩偷运灵草的证据，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他最后看了眼断魂谷的雾气，对着青纹蛇说：“我们走。”
青纹蛇点点头，率先游出山洞，往迷魂阵的方向去。
夜宸跟在后面，脚步虽有些虚浮，眼神却异常明亮。这次断魂谷之行，虽然遇到了孙浩，受了些伤，但也找到了另一半玉简，还突破到了炼气二层后期，算是不虚此行。
只是孙浩回去后，肯定会告诉孙长老。丹堂长老要对付他一个外门弟子，简直易如反掌。
看来青云宗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夜宸摸了摸怀里的玉简和纸条，心里有了决断。等回到灵草园，收拾好东西，就立刻离开青云宗，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到那时，他要让孙长老父子，还有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月光下，一人一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迷魂阵的雾气里，只留下断魂谷的黑石静静矗立，像是在见证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