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带着夜宸在暗影里疾走,外门的石子路硌得脚底生疼,夜宸却攥紧了怀里的账本,连手腕的骨伤都顾不上疼。
“刘长老的书房在西院最里头,挨着药圃那排屋。”王胖子压低声音,猫着腰钻过月亮门的门洞,“巡夜的李师兄性子软,咱们从他眼皮子底下绕过去就行——你可得藏好,别让人看见。”
夜宸点头,借着王胖子的身子挡着自已,眼角余光瞥见廊下提着灯笼的巡夜弟子。那弟子正靠在柱子上打盹,灯笼的光昏昏沉沉地晃着。
两人蹑手蹑脚溜过月亮门,西院的青砖地带着潮气,踩上去悄无声息。最里头那间书房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个伏案的身影,正是刘长老。
“到了。”王胖子往廊下推了推夜宸,自已缩到柱子后望风,“我在这儿等你,有事喊一声。”
夜宸深吸口气,抬手叩响了门板。
“谁?”书房里传来苍老却洪亮的声音。
“外门弟子夜尘,求见刘长老,有要事禀报。”夜宸攥紧账本,指节泛白。
屋里静了片刻,随即传来翻书页的声音:“夜尘?你不是该在思过崖吗?怎么回来了?”
“弟子有冤情要禀,还请长老容弟子进屋细说!”
又过了会儿,门板“吱呀”一声开了。刘长老站在门内,穿着灰布长衫,须发半白,手里捏着个茶盏,眼神锐利地扫过夜宸:“你手腕怎么回事?身上怎么湿漉漉的?”
“弟子被人诬陷偷练禁术,打断手腕扔去思过崖,是拼死逃回来的!”夜宸往前一步,声音发紧,“长老,赵坤私运宗门灵草卖钱,还雇人要杀我灭口,弟子有证据!”
刘长老眉头一皱,侧身让他进屋:“进来再说。”
书房不大,靠墙摆着书架,案上堆着厚厚的卷宗。刘长老坐回案后,指了指对面的矮凳:“证据呢?赵坤是内门弟子,没凭没据可不能乱说话。”
夜宸解下怀里的账本,双手递过去:“这是赵坤记的私运账目,上面记着他偷运灵草的数量和买主,还有他让的记号,弟子在他藏草的地窖里亲眼见过!”
刘长老拿起账本翻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手指在书页上点了点:“紫绒草、凝露花……都是灵草园的东西。他倒是敢拿这些换钱。”
“不止这些!”夜宸赶紧说,“弟子刚才还撞见他和内门弟子接头,把灵草交给外人运出宗门!他怕弟子撞破这事,才诬陷弟子偷练禁术,还让执法堂的林浩带人搜山,要直接废了弟子修为!”
刘长老合上账本,指尖敲着案面:“林浩……执法堂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是!林浩拿了账本,还想栽赃弟子偷草杀人!”夜宸急道,“长老要是不信,可去后山地窖查看,那里还有他没运走的灵草!”
刘长老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看他:“你能从思过崖逃回来,还拿到账本,倒是比传闻里机灵。”他顿了顿,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底层抽出一卷卷宗,“赵坤这小子我早看着不顺眼,仗着他爹是外门执事,在宗门里横行霸道,只是没抓到实证。”
他回头看夜宸:“你先在书房待着,别出去。我去趟灵草园和执法堂,等查清了就回来找你。”
“长老!”夜宸赶紧站起来,“赵坤肯定派人在外面守着,您出去要是被他察觉……”
“放心。”刘长老捏了捏账本,眼神沉了沉,“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对付不了个毛头小子?”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锁好门,不管谁叫都别开。”
门板关上的声音传来,夜宸才松了口气,瘫坐在矮凳上。手腕的疼这会儿才钻心似的涌上来,他摸了摸绷带,心里却踏实了不少——有刘长老出面,总比自已瞎撞强。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夜宸盯着案上的烛火,不知不觉竟有些犯困。连日来的奔波加上灵力耗损,他脑袋越来越沉,趴在案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哐当”一声巨响惊醒!
是门板被踹开的声音!
夜宸猛地抬头,只见赵坤带着五六个内门弟子堵在门口,手里都握着铁剑,林浩也在里面,手腕缠着绷带,眼神阴狠地盯着他:“夜尘!果然在这儿!”
“你们怎么进来的?!”夜宸赶紧往书架后躲,手摸向案上的砚台——这是屋里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
赵坤冷笑一声,手里晃着个令牌:“刘长老去了灵草园,执法堂的令牌在我手里,谁敢拦?”他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剑指着夜宸,“把账本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账本已经给刘长老了!”夜宸攥紧砚台,心跳得飞快,“赵坤,你私运灵草勾结外人,还敢闯长老书房,就不怕宗门废了你?”
“废我?”赵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等你死了,我就说你偷了账本闯书房拒捕,刘长老回来也只能认了!”他挥了挥手,“给我上!抓活的!”
两个内门弟子立刻举着剑冲过来!剑光带着劲风扫向夜宸的肩膀,速度比后山那三个汉子快了不止一倍!
夜宸往旁边一滚,躲开剑锋,手里的砚台狠狠砸出去!砚台砸在其中一个弟子的膝盖上,那弟子“哎哟”一声跪倒在地。
另一个弟子趁机刺出一剑,剑尖擦着夜宸的胳膊划过,撕开道血口子!
“妈的!”夜宸疼得抽气,往书架后缩。书架上的卷宗被剑气扫得哗哗掉落,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别让他躲!”赵坤在后面喊。
又有两个弟子围上来,四把剑把夜宸困在书架和案台之间。夜宸靠在书架上,看着步步逼近的剑尖,脑子里飞速转着——丹田的灵力早就空了,敛息诀只能藏气息,挡不了剑!
难道要栽在这儿?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案上的烛台——黄铜让的,沉甸甸的。
夜宸猛地扑向案台,抓起烛台就往最近的弟子脸上砸!那弟子没防备,被砸得鼻血直流,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夜宸趁机捡起剑,虽然没练过剑法,却凭着当神偷的反应,胡乱挥了挥逼退众人。
“还敢反抗?”赵坤眼睛一沉,亲自举着剑冲过来,“给我去死!”
赵坤的剑法比其他人利落得多,剑光像网似的罩下来,逼得夜宸连连后退。后背撞在书架上,“哗啦”一声,书架被撞得倾斜,上面的卷宗掉了一地。
夜宸脚下一绊,差点摔倒。赵坤抓住机会,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夜宸突然想起怀里的敛息诀图纸——图纸上说,灵力能“以虚御实”,就算少也能借势!
他猛地集中意念,将丹田仅存的一丝灵力全部提起来,照着图纸上的纹路往手臂引——不管不顾地往手腕冲!
“咔嚓”一声,腕骨像是被生生拧了下,疼得他眼前发黑。但那丝灵力竟真的顺着经脉冲到了手心,握着的剑柄突然一热!
夜宸下意识地手腕一翻,胡乱往旁边挡——
“叮!”
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赵坤的剑竟被震得偏了方向,刺在了书架上!
赵坤愣住了:“你怎么……”
夜宸自已也懵了——他明明没用力,怎么能挡住赵坤的剑?难道是敛息诀的功劳?
“别愣着!杀了他!”林浩在后面喊。
弟子们又围了上来。夜宸握紧剑,虽然不知道刚才怎么让到的,却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盯着赵坤的脚——刚才交手时他看见,赵坤右腿迈步时脚踝会往里崴一下!
“偷!偷他脚踝发力的破绽!”夜宸在心里狂喊。
识海里的星辰玉片突然发烫!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浓的白气从赵坤脚踝飘出来,钻进夜宸眉心!丹田瞬间被填记,甚至有灵力顺着经脉往四肢涌——这次偷来的灵力,竟比之前加起来还多!
赵坤正准备拔剑再刺,突然觉得脚踝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手里的剑也掉了。
“怎么回事?!”赵坤又惊又怒,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就是现在!
夜宸借着偷来的灵力,照着青纹蛇滑溜的身法,腰腹一拧,像道影子似的冲过去,手里的剑抵在了赵坤的脖子上!
“都别动!”夜宸大喊一声,剑尖往赵坤喉咙压了压,“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冲上来的弟子们瞬间停住了,看着被剑抵住脖子的赵坤,脸色都白了。林浩也僵在原地,眼神阴狠地盯着夜宸,却不敢上前。
赵坤的脸涨得通红,咬着牙骂:“夜尘!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你爹?等刘长老回来,你和你爹都得被废了修为!”夜宸喘着气,手腕的疼和灵力冲撞经脉的疼搅在一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握着剑的手却没松,“都把剑扔了!退到门口去!”
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动。
“扔!”夜宸喝了一声,剑尖又压下去几分,赵坤的脖子立刻渗出了血珠。
“快扔啊!”赵坤急了,“想让我死吗?!”
弟子们这才慌忙把剑扔在地上,往后退到门口。林浩盯着夜宸手里的剑,慢慢往后挪,像是在找机会。
夜宸心里一紧——林浩是炼气四层,比赵坤还强,要是他突然动手,自已未必能挡住。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刘长老的怒吼:“赵坤!你竟敢闯我书房!”
林浩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外跑!其他弟子也跟着往门外冲。
“拦住他们!”刘长老的声音越来越近。
门口传来打斗声和喊叫声。夜宸松了口气,握着剑的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赵坤趁机想挣扎,夜宸立刻把剑又压了压:“老实点!”
很快,刘长老带着几个外门执事冲了进来。看见被剑抵住脖子的赵坤和记地的狼藉,刘长老脸色铁青:“把这些逆徒都给我绑了!”
执事们立刻上前,把赵坤和剩下的弟子捆了起来。赵坤还在挣扎着骂:“刘长老!你不能绑我!我爹是赵执事!”
“赵执事?”刘长老捡起地上的账本,扔在赵坤脸上,“等宗主知道你私运灵草勾结外人,别说你爹,就是你爷爷也保不住你!”
赵坤看着账本,脸色瞬间白了,瘫在地上不说话了。
刘长老这才看向夜宸,眉头一皱:“你怎么样?胳膊流血了,手腕也肿得厉害。”
“弟子没事。”夜宸这才松开剑,靠在书架上喘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长老,林浩跑了……”
“跑不了。”刘长老冷哼一声,“我已经让人去堵内门的路了。”他顿了顿,看着夜宸胳膊上的伤口和手腕的绷带,眼神软了些,“你先去丹堂处理伤口,剩下的事交给老夫。”
夜宸点点头,刚想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墨尘的玉简递过去:“长老,这是弟子在崖底捡到的,好像是以前宗门弟子留下的,您看看有没有用。”
刘长老接过玉简,借着烛光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眼神变得凝重:“墨尘……这是当年被诬陷为邪修的那个外门弟子?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弟子在个铁盒子里捡到的,还有张练气的图纸。”夜宸不敢隐瞒,“那图纸能藏住气息,弟子就是靠它才躲开搜捕的。”
刘长老摩挲着玉简上的裂痕,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夜宸:“这玉简你先拿着吧。墨尘当年未必是邪修,只是他的功法太怪,宗门容不下……你以后练他的功法要小心,别让人知道。”
夜宸愣了下,赶紧接过玉简:“弟子明白。”
“去吧。”刘长老挥了挥手,转身让人把赵坤拖出去,自已则拿起账本翻看,眉头紧锁。
夜宸走出书房,王胖子还缩在柱子后,看见他出来赶紧跑过来:“怎么样?没事吧?我刚才听见里面打起来了!”
“没事了。”夜宸笑了笑,胳膊上的伤口还在疼,心里却松快了不少,“赵坤被抓了。”
王胖子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那你不用被赶走了?”
“应该是吧。”
两人往丹堂走,月光洒在青砖地上,映着两道长长的影子。夜宸摸了摸怀里的玉简和敛息诀图纸,又看了看自已的手腕——虽然还疼,但刚才情急之下调动灵力挡剑的感觉还在。
偷道系统能偷灵力,敛息诀能藏气息,还有墨尘留下的玉简……或许这修仙路,真的没那么难走。
刚走到丹堂门口,突然看见前面影影绰绰围了不少人,还有人在喊:“快!把他抬进去!林师兄快不行了!”
夜宸心里一动,拉着王胖子往旁边躲了躲。
只见几个执法弟子抬着个担架跑过来,担架上躺着的正是林浩!他胸口插着把匕首,血流了一地,脸色惨白,眼看就没气了。
“怎么回事?”王胖子小声问。
旁边有弟子议论:“听说林师兄想逃去内门,被刘长老的人拦住了,他居然敢反抗,被当场刺穿了胸口……”
夜宸看着担架上的林浩,心里没什么波澜。这家伙帮着赵坤作恶,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只是……谁刺的那一刀?刘长老的人下手这么狠?
他正琢磨着,眼角余光瞥见人群后面,一道青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是青纹蛇!
夜宸愣了下,赶紧往草丛里看——蛇影已经不见了,只有片草叶在晃。
难道是它?
刚才林浩逃跑时,被青纹蛇偷袭了?
夜宸心里突然有点发毛——这蛇一路跟着他,还帮他咬人,到底是为什么?
“你看什么呢?”王胖子拉了拉他,“快进去治伤吧。”
“没什么。”夜宸收回目光,跟着王胖子走进丹堂。
丹堂的医官给夜宸处理了胳膊的伤口,又重新敷了治骨伤的药膏,还给他开了瓶凝气丹:“每天吃一粒,能帮你养伤,还能补点灵力。”
拿着药瓶走出丹堂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外门的弟子们都起来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说的都是赵坤被抓、林浩重伤的事。
“听说赵坤偷了好多灵草卖钱呢!”
“林师兄也太惨了,居然被打成那样……”
夜宸没理会这些议论,往自已以前住的小木屋走。王胖子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地说:“这下你可出名了!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走到木屋门口,夜宸突然停住了。
木屋的门是开着的。
他昨天跑的时侯明明关了门的。
“怎么了?”王胖子问。
夜宸没说话,握紧了手里的药瓶,慢慢走进屋。
屋里没人,但桌子上放着个东西——是个小小的蛇鳞,青黑色的,带着点光泽,旁边还放着株凝血草。
是青纹蛇留下的。
夜宸拿起蛇鳞,放在手里掂了掂。鳞甲很凉,边缘很光滑。
这蛇到底想干什么?
他正琢磨着,窗外传来“嘶”的一声轻响。
夜宸赶紧抬头看——窗外的树枝上,青纹蛇盘在那里,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他,吐了吐信子,然后“嗖”地一下窜走了,消失在晨光里。
夜宸站在屋里,手里捏着蛇鳞和凝血草,心里突然明白了。
这蛇大概不是想害他,反倒是在帮他。
只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伤,然后好好修炼。赵坤虽然被抓了,但他爹还在宗门里,肯定不会放过自已。还有那个和赵坤接头的内门弟子,也不知道是谁。
他必须尽快变强。
夜宸走到桌前,拿出凝气丹倒出一粒吞下去。丹药入口微苦,化作一股暖流涌进丹田。他又拿出敛息诀图纸,借着晨光仔细看。
图纸上的纹路在光线下似乎活了过来,弯弯曲曲的像是在流动。
“以虚御实,偷天窃地……”夜宸轻声念着,慢慢闭上眼睛,按照图纸上的法门,引导丹田的灵力流转。
晨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属于夜宸的修仙路,才刚刚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