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得更沉,古林尽头的废弃殿宇寂然伫立,殿门斑驳破裂,幽蓝光焰沿着裂缝攀爬。晏孤辰握紧手中残图,呼吸未曾平复,身旁堇云槐刀眉微蹙,右臂鲜血渗透衣袖,而姬瑛瑶则低头捏着灵石为他结伤。
“那东西不会再追了。”堇云槐把头发一甩,嘴角勾出一丝苦笑,“但这地方看着,比死侍还不安生。”
姬瑛瑶指下微微发颤,唤出一缕青光为堇云槐疗伤。“这里灵气错乱,却有很强禁制,按残图,‘天轮碎片’就在殿内。恐怕不是寻常废墟。”
晏孤辰未曾言语,目光却在黑夜与幽光之间游走。他走到殿门前,残图上的古篆在幽光下浮现一枚晦涩符印。殿门之外,夜风夹杂着霉腐与血的气味;殿内,只见四周石柱残断,地面遍布裂纹,中央却设有一座玄纹古阵,灵流裹挟,仿佛吞噬光影。
“你们小心。”他低声道,“但只能进去,退无路。”
堇云槐屈膝前蹲,大拇指压住刀柄,明知不妥,却偏要嘴硬:“孤辰,蠢货才会进鬼地方……不过,咱们不是早就没得选了?”
晏孤辰踏前一步,青光曜动,古阵之气如风,夜色灌入殿门,如潮水般翻滚。
众人小心翼翼入殿,殿内空间忽而蜿蜒放大,如被迷阵拉扯。每步踏足,脚下符纹流转,灵阵环绕,仿佛空气中潜藏着低语。姬瑛瑶双指点出,灵力探查前路,却猛地被一道幻影反噬,银辉划过眼前。
“慢!”她骤然止步,神情慎重,“此地灵阵极深,暗有吞魂邪术,若不协力分辨,唯恐陷于死局。”
堇云槐向前探身,眼里映出阵纹交错的映像。晏孤辰却越过两人,残图中符号于心映现,指引他步伐。
正在此时,殿顶青光微动,一道灰影若隐若现。晏孤辰霍然止步,低声问:“瑛瑶,看阵理可有空隙?”
姬瑛瑶绷紧眉头。她沉吟片刻,左袖下银针出手,扎入地砖交汇处。空气中无声湿气翻涌,一条暗沟被显现。
“此地以心为镜,阵法随执念而变。”她轻声,“槐哥,你须稳住念头,不可任情绪浮动。”
堇云槐愣了一瞬,眸光里流露出短暂的脆弱,“这倒像你在说孤辰,平日可没见你敢批我一句。”
姬瑛瑶低头,不再应答,却用手指暗暗指引阵纹变化。
众人沿沟而入,刚至中央,灵阵骤然转化,密集符箓流动,每个人身边都浮现了各自的幻影。晏孤辰眼前浮现出宗门惨祸那一夜——烈火焚门,血染石阶,自已衣衫破败,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消逝。他愣在原地,指间微颤,却一咬牙,将残图符号与幻象强行碰撞,灵力顺势而出,短暂击碎了幻影。
堇云槐心头骤动,似见长夜流火,父母惨死血泊之中。他下意识用刀斩开虚影,刀锋割裂的,却是凝结多年的仇恨。
姬瑛瑶所见不通。她看到了家族议事厅中冷冽的审判,父亲的目光隔绝温情,母亲沉默流泪,自已独立其间,欲言又止。她强行收敛内心,将医理与灵力合一,引导自已从幻象中脱身。
三人各自挣扎,灵阵波动加剧。突然,殿顶幻影幻化,化为青桐子的身影。他目中带着几分深意,声音回荡在殿内每一个角落——
“试炼之境,不取胜于力,而在于心。若执念不破,天轮残符,终为妄念所吞。”
幻影一瞬即逝,阵法根据众人心志波动而调整。姬瑛瑶看向堇云槐,“此阵以团队协作为核,若只用武力破阵,只会陷入恶性循环。必须有人主心、有人分辨阵理、有人断开幻境。”
堇云槐嘴角抽动。不愿服软,却知你无法独行。他放下惯常的轻浮,认真开口:“你主阵理,我断幻象,孤辰,你看符号,别被自已过去拖死。”
晏孤辰轻应一声,眉目清寂,指尖残图符号泛出幽蓝。他一步步引动符纹,姬瑛瑶以灵力沟通符阵,堇云槐则不断斩碎幻影,三人动作渐趋默契。
随合作深入,殿心石台上浮现天轮残符的第二碎片。符片宛如霜夜之轮,幽光流转。众人将灵力合于一处,符碎骤然浮现,跃入掌心。
刚欲松气,殿内暗处忽传低语。黑雾翻卷间,数道魔域余孽踏出,身披破碎黑袍,瞳光幽紫如火。
为首魔修冷声:“几只虫子,竟能破邪阵?天轮残符,留下性命。”
姬瑛瑶心中骤紧,下意识挡在堇云槐身前。堇云槐侧身护住两人,刀锋横持,不露退意。晏孤辰则将残符收于袖中,神色冷峻。
魔修结印,暗流翻涌。空气瞬间变得窒息,吞魂咒阵自地面蔓延而出。众人本已力竭,难有余力抗衡。
危机之中,青桐子幻影再现。他只说一句——“生死一线,信念不移。”
晏孤辰冲身而出,残符符力化为一道光盾,阻隔魔域咒力。姬瑛瑶奋力以灵术制敌,却被魔咒反噬,灵力反乱,半跪于地。她首次直面死亡的近距恐惧,眼中流露出无助。
堇云槐目露狠色,不顾旧伤,扑身挡住魔修攻势。他挥刀直迎,将自身灵力压至极限。两人交战间,余孽势大,堇云槐反倒受创,但他始终死守身后二人。
混战中,晏孤辰以残符力量驱散吞魂咒,堇云槐趁机反击,姬瑛瑶以最后灵力为堇云槐疗伤。三人轮换配合,终于突围。
残符光华渐黯,殿宇灵阵初破。魔修见状,遁形而去,只余暗影残响。
众人喘息片刻。堇云槐倚柱而坐,汗流记面,却还是用力一笑,“这命,算是捡回来了。”
姬瑛瑶扶住堇云槐,声音低微,“刚才你若是迟一步,我已……谢谢。”
晏孤辰并未多言,只将残符细细揣于怀中。眼前片刻恢复寂静,唯有残阵余光微微摇曳。他回望殿门,心中疑念更甚。
“我们走吧。”晏孤辰终道,语气里多了分坚定与沉静。
殿外夜色未褪,危机并未彻底消去。每个人心底都埋下新的隐忧与执念,但协作中相互的信任,在孤夜幽殿中悄然发芽。他们沿着残图指引的路径,踏出殿门,身影渐渐隐去在如墨夜色中。
古殿余光中,青桐子幻影化作一缕微风,远远飘散。他的声音似乎低低回荡,“天轮之路,才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