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的林道深处,潮湿的泥土被疾步践踏,空气中残留着血与火的气息。三人并肩奔行,衣袍间还带着上一场厮杀的狼藉与余音。身后,魔域势力的追踪未曾消歇,幽影如附骨之疽,难以甩脱。
不远处,古树虬枝缠绕宛如鬼臂,厚重的雾气悄然增盛,天地仿佛在这一方小天地悄悄凝固。晏孤辰忽然止步,眉头微挑,冷声道:“此地有变,气息死寂,似是有人布下禁绝生机的灵阵。”
姬瑛瑶踏前半步,神情沉凝,纤指虚引,袖间青光微现。她口中低吟,灵识如潮水般四散,捕捉起四周异动。片刻后,她收回手势,声音略显凝重:“古林深处有灵阵浮现,其式样极古,疑与魔域亡魂禁术通源。前方恐有陷阱。”
堇云槐仰头嗅着风里若有若无的腐叶辛香,他并不畏惧,反觉得一丝兴奋。他咧嘴一笑,压低声音:“这等死气沉沉,好像谁家的老狐狸窝。管它暗流云诡,路还得找。我先探探虚实。”
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淡影顺着林中缺口遁去。草叶微颤,脚步几不可闻。
姬瑛瑶微皱眉头,却被晏孤辰轻拦,低声道:“他习惯独行,且有能耐,让他发挥优势。”
二人屏息而待,不多时,便听得林深处传来一阵杂乱破空声,夹着堇云槐压抑的闷哼。晏孤辰眸光一凝,拔身前掠,闪电般冲入雾幕。
前方林木低垂,间有蹊径,却被灰褐色藤蔓死死缠绕,中藏森然冷意。堇云槐已被几道微光所困,脚下灵文闪烁,两侧裂隙间传出幽冷破坏力。若非他反应极快,早已被切割重创。
晏孤辰袖中短刃早出,他身形一旋,利刃扫断两道藤蔓,脚步稳准递进。在灵阵裂缝边缘,他沉声道:“瑛瑶,助我解阵!”
姬瑛瑶踏步而上,指尖点地,口中忽转秘咒。青芒织网,灵阵铭文被逐一牵引,裂缝于光影中浮现隐现。堇云槐趁机挪步,避开一线死地,擦着额角冷汗道:“这阵子刁钻得厉害,若不是你们,早该断了这条命。”
瑛瑶却顾不得讥笑,面色愈加凝重:“这里的灵阵主旨不是杀伐,而是阻绝——有人有意为难闯入者,而且看似每一步布局都为将我们困在其中。”
晏孤辰利刃归鞘,目光掠过林间被削断的藤蔓,神色凝然:“魔域余孽与我们纠缠未休,却也有人在此设局另有图谋,这里面的水不浅。”
堇云槐拍了拍破了口的衣袖,笑道:“左右不过再走一步,前路如何,也总比被人追杀强。孤辰,你怎么看?”
晏孤辰并未急于回答,反倒缓缓走近林中一块古朴石碑,其上灵纹斑驳,可见岁月侵蚀。他蹲下仔细察看,不经意问:“瑛瑶,你识得这铭文么?”
姬瑛瑶黛眉微蹙,身形微俯,探指灵纹。凝神良久,她轻声应道:“出自东域早期天轮宗残篇,象征着轮转——看似永无出路,实则有一线生门。”
话音未落,林间轻风忽止,雾气凭空加剧,天地仿佛在呼吸间静止。下一瞬,一道佝偻身影无声无息地自枯枝间浮现。身披灰白长袍,须发如雪,眸中倒影着灵阵的幽光。
青桐子负手立于雾边,声若细雨入林:“三位闯客,路行至此,可有什么不得解之处?”
晏孤辰手握刀柄,却毫无动静,警觉中带着莫名敬意。他沉声道:“前辈乃何人?既能于此脱身,想非池中物。”
老人笑意温和,看起来却记带刻骨风霜。他不答反问:“世道纷乱,魔域黑手蔓延。你等偏要冒险往死地踏来,口中所追究竟为何?”
短暂的静默。姬瑛瑶先前的清冷淡薄,此时多了一抹肃然:“前辈若是考问本心,我身负宗门与家族的责任,既识危机,亦需求解困之法。此来古林,欲寻出路,更要知魔域祸端。”
青桐子若有所思,眼神转而望向堇云槐。后者微笑拱手,坦然开口:“我无门无派,上无家长下无羁絆。只是有人要我死,我偏偏想活;有人要天下乱,我偏要拦一拦。”
最后他目光落于晏孤辰。晏孤辰目光冰锐而不屈,说得明明白白:“我有宿仇未雪,家门恩怨、宗门流离。前辈既问本意,我要查个明白。”
青桐子低笑一声,须眉微颤。他宽袖一展,白灰色袖缘卷起一阵清风,那风刹那间卷过三人耳鬓,却无一丝寒意。
“尔等心志尚可,真能负重前行,但若只以力争利、逐名夺位,怕终成别人的棋子。魔域之主焱无忆,远非你们所知那般简单。他布的局,不单单是为争一域之主,更是借天轮之力改易命数。”
话音间,他袖中掷出三页纸符,纸色泛黄,其上绘着粗涩符号,中央隐现轮回暗纹。
晏孤辰接过,掌心隐有奇热。青桐子垂目道:“此为秘境门引,能助你们穿越灵阵,进入天轮禁地。但世间一切都有代价,真相之门既开,欲望、恩仇、黑暗也随之而现。”
姬瑛瑶轻启红唇:“前辈既是秘境守护者,为何要指引后人破局?”
青桐子一声长叹,语气忽而苍凉:“世间因果轮转,劫运难违。旧人已去,历史沉疴只能靠后来者解。东域的将来,便看你们这等后生能承多久风雨。”
堇云槐收好纸符,撩了撩额发:“谢前辈提点。这路,咱们自会走到头。”
青桐子身形渐淡,宛如晨雾消散。“明日午时,日影东斜时,以此符引作钥,往古林深处三百步,见虚影即止。切记——天轮易改,性命难再。”
言罢老人化作一道清烟,消失于天地间。
林间雾气逐渐消退,枝头有晚鸟啼鸣,三人伫立于乱石间,彼此静默许久。
姬瑛瑶低声道:“前路未测,或许有真相,亦有万劫不复。”
晏孤辰只将纸符紧紧握在掌心,他眼底寒芒并未消散,却有罕见的平静:“不入秘境,何以观此乱世因由。”
堇云槐耍了个刀花,大马金刀地笑了:“活着才见得明天。走罢,天不亮,还得设防魔域的余孽。”
三人携手踏入林道深处,落叶遮掩身影。隐隐之间,林野风色带着献祭与宿命的味道。远处有黑鸦振翅而飞,天地间的危机,暗流,似在悄然汇聚,将他们引向那个无人知晓的终极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