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初遇
夜色笼罩着林道,冷冷的雾气顺着树影缓缓向前,把世界揉成灰色。晏孤辰在湿冷的草地上缓缓站起,衣袍带着外门灰蓝的残影,踉跄着踏过低矮的灌木。他的手握着一柄断剑,指尖冰冷。他未曾回头,山门的幽灯远去,他的心里却有一道燃着旧火的仇恨。
前方,林道深处忽然传来犬吠和杂乱的脚步声。晏孤辰本能地隐匿在树阴下,眸光冷锐如刀。他嗅到危险的气息,又听到轻快的哨子声,似有人故意扰乱猎户的警觉。
片刻之后,灌木丛中闯进一道身影。那人黑衣窄袖,腰后刀剑交错,脚步轻盈,如风带草动。堇云槐身形额外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他随手挥刀,砍断一缕缚兽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晏孤辰目光灼灼,毫不退让地迎了上去,声音微哑而冷静:“你为何在此?”
堇云槐停步,眼中流淌过一丝讶色。江湖游侠惯见险境,却不常见如此沉稳的少年。他眯起双眼,神态潇洒:“山野夜深,人心不静。我来讨一份活路,你可是玄霄宗的弃徒?”
话音未落,林道另一侧的猎户们已然察觉到动静,举起弯弓,箭簇在夜雾中闪着寒光。
晏孤辰侧身避让,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下意识护住断剑,脚步却无半分慌乱。他知道自已已无退路,唯有前行。
堇云槐看了一眼猎户阵势,嘴角笑意不减,忽然低声招呼:“随我来。”他拉起晏孤辰疾行数步,钻入更深的林影,身法灵动极快,晏孤辰亦不示弱,仅凭身l本能踩着落叶,迅速跟上。
穿过几道崎岖的枝桠,两人终于在一块残破的驿站旁停顿。堇云槐双手一摊,背靠石墙,略带调侃:“看来你也不简单。被宗门逐出还能活着逃到此地,除了命硬,心也够狠。”
晏孤辰冷瞥一眼,压着胸膛中的怒火,声音依旧平稳:“不必多言。我与宗门早已分道,只剩一柄断剑、一卷遗命。”
两人彼此凝视,夜雾中仿佛有无数隐秘的线头缠绕。堇云槐忽然正色,语调微低:“江湖险恶,一人独行不过枯骨。你名叫晏孤辰,我是堇云槐,若不嫌弃,结个临时盟约如何?这山野里,猎户是小麻烦,真正的大麻烦,怕是还在后头。”
晏孤辰颔首,心底那层坚冰未化,却隐隐对眼前游侠心生一丝认通。他缓声道:“若你不嫌麻烦,我自然不弃。”
两人约定,短暂结伴共度外域夜色。驿站后院,堇云槐捡起一根枯柴,生火照亮昏暗的角落。火光摇曳间,晏孤辰将断剑横放膝上,细细摩挲剑刃,神情如雕塑一般沉静。
堇云槐看他不语,自取干粮吃两口,随意问道:“你年纪不小,身手却不凡。玄霄宗如今不是盛传你卷入旧案,被长老逐出?”
晏孤辰微微皱眉,神色流露一丝苦涩:“若我真是犯了宗门血律,恐怕早已埋骨山野。有人造谣生事,只为掩盖更大的污秽。”
堇云槐略有思索,目光中闪烁着江湖的狡黠与明锐:“江湖传言比毒药更烈。不管其中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只要你不死,便还有翻身的余地。”
火光映照二人面容,林外风息渐紧,驿站陋室里暂且静谧。晏孤辰沉吟片刻,转而问道:“你为何在此地流连?江湖人甚少涉足猎户林。”
堇云槐随手抛了块干粮,眉头一挑,有意无意地说道:“我寻一个人,也查一桩案。此处扎有魔域势力的暗标,玄霄宗的长老们或怕惹麻烦,或是另有所图。你那家族旧仇,兴许也与这魔域有关。”
晏孤辰目光微变,手中断剑的剑尖不觉紧贴掌心。他的嗓音低沉:“你知道玄霄宗与魔域的恩仇?”
堇云槐反倒轻声一笑,话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愁:“世界分五域,魔域遗力暗生,许多家族、宗门都曾被它侵蚀。一场浩劫,恩仇如雪落黄川,怎说得清。”
驿站破旧的瓦顶震落些许尘埃,远处犬吠再次传来,似有巡林者路过。堇云槐立刻敏感地收敛神态,将火苗按熄:“有人来了,得避一避。”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潜入墙后的黑影。晏孤辰沉声低语:“这驿站有人定期巡查,不能久留。你可有出路?”
堇云槐嘴角轻挑,在昏暗里摸索出一根细木棒,画出一条隐晦的小径:“往西百步,有一处密道,是旧商路残迹。我曾查探,可暂避追踪。”
晏孤辰目光清冷,点头跟上。两人在夜雾与枯叶间疾行,脚步轻重交替,林下虫鸣渐敛,危机如浪暗涌。密道入口是一道残破井口,堇云槐熟门熟路揭开腐木盖板,钻了进去。晏孤辰紧随其后,周遭遍布土腥味。地下石道蜿蜒曲折,壁上残存着前人刻下的符文。晏孤辰抚过石壁,字迹已模糊,却依稀辨认出“控魂”“魔域”之类字眼。
堇云槐轻声解释:“此地当年是江湖游侠避难之所。魔域之主焱无忆麾下势力曾在此潜伏,如今虽已散去,旧痕犹在。”
晏孤辰冷静听着,心中浮现无数旧事碎片。魔域、家族、宗门、流亡——全部纠葛于此。他低声问:“你与魔域有何渊源?”
堇云槐眼神晦暗,语调低缓:“我父亲死于魔域乱党之手。原本只想快刀斩乱麻,没想到江湖黑白杂糅,越陷越深。”
晏孤辰默然,断剑静静立于身旁。两人在密道暗石之间短暂休憩,彼此的过往已然交叠。夜色渐深,外界风声变换。堇云槐忽然轻敲石壁,低声道:“再往前数十步,有一处出口通往青桐岭,传说秘境守护者青桐子常见于此。若你想寻仇问道,这未必不是条路。”
晏孤辰眼中闪现微光,将灰尘拂去,断剑已然握紧。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抚平胸中滔天的仇恨与迷茫:“既已结盟,不管前路如何,我必不会退缩。”
堇云槐点了点头,话语凝练干脆:“江湖浮世,盟约既立,不问过往,只取明日。”
密道出口的晨曦微微透露,泥土气息里裹着新的希望。晏孤辰与堇云槐互视一眼,微微一笑,剑与刀交映,两人迈步踏出密道。
林野依旧苍茫,夜色未央,但属于他们的命运之轮已开始微微转动。天边云影翻涌,前路隐藏着更多未知,他们却已在乱世边角结下不解的江湖盟约。
风声吹过青桐岭的枝头,远方秘境低低吟唱,刚刚诞生的通盟在最初的晨光下化作新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