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我那点可怜的、差点用命换来的零食存货，我一瘸一拐地摸回三楼。那间半开放的破办公室成了我的临时包厢——视野绝佳，能俯瞰小半片废墟，还自带一位被卡住、只能磨牙的保安丧尸兄当背景音乐。
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像一块脏兮兮的幕布盖住了天空。风变得阴冷，卷着沙砾和不知名的碎屑，打在脸上生疼。
我缩在墙角最避风的地方，把剩下的半包薯片渣一点点舔干净，连指缝里的咸味都没放过。巧克力棒硬得能硌掉牙，但我还是珍惜地小口啃着，让那甜腻得过分的味道在嘴里化开。瘪掉的汽水早就没了气，喝起来像糖水，但也弥足珍贵。
吃完，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更饿了。
“西拉斯·瓦莱里安……”我抱着膝盖，忍不住又念叨起这个名字，带着一股磨牙的恨意，“肯定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还有牛排！七分熟！配红酒！”
【……牛排……】【……红酒……】卡在文件柜里的保安丧尸兄居然被我的碎碎念带偏了，停止了磨墙，开始向往高级餐饮。
我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夜幕彻底降临。没有月光，只有废墟深处偶尔闪烁的、幽绿色的磷火，或是变异苔藓发出的微光。世界沉入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的黑暗和寂静。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将全部的感知都调动起来。
来了。
起初是极遥远的地方，一声模糊的、拖长的呜咽，像受伤的野兽在嚎叫。但很快，那声音变了调，开始拔高，变得尖锐，充记了无法形容的暴虐和纯粹的毁灭欲望，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嗷——吼——！！！”
是它！“毁灭日”！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缩紧了身l。那声音仿佛带着物理攻击，震得我心脏都跟着一起抽搐。一种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攥紧了我的五脏六腑。
这根本不是任何已知生物能发出的声音！混乱，疯狂，强大到令人绝望！
【……来了……】【……怕……】【……躲起来……】楼下那位保安丧尸兄的心音充记了最纯粹的恐惧，甚至连磨牙都忘了。
更远处，那些游荡的低级丧尸的“脑内广播”也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恐慌，仿佛被这声嘶吼彻底吓破了胆。
我死死咬着牙，抵抗着那几乎要让我转身逃跑的恐惧，努力去“听”，去感知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试图捕捉任何一丝额外的信息。
嘶吼声一波接着一波，时而遥远，时而似乎又靠近了些，像是在这片废墟地狱中漫无目的地巡游。它所过之处，万籁俱寂，连最不怕死的变异蟑螂都不敢吱声。
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怖声浪中，我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截然不通的“心音”。
不是来自“毁灭日”，而是……
……来自我意识深处那个该死的“标记”。
那感觉极其诡异，像是一根冰冷的琴弦被远处传来的次声波拨动了，发出几不可闻的、却清晰无比的震颤。
【……烦躁……】【……干扰……】【……又是它……】【……避开……】
是西拉斯·瓦莱里安！
虽然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但我能“听”出来！他对“毁灭日”的出现感到烦躁，甚至有一丝……忌惮？他似乎在主动避开那东西的巡游路线！
这个发现让我精神一振，暂时压过了恐惧。
尸王也会怕！他不仅怕，还会躲！
所以“毁灭日”的恐怖是毋庸置疑的，连那个能徒手拆金库门的哭包变态都选择暂避锋芒！
那么……如果……
一个大胆到堪称自杀的念头，伴随着“毁灭日”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撞进我的脑子。
如果我能想办法……把西拉斯·瓦莱里安引到“毁灭日”的巡游路线上呢？
狗咬狗？
或者至少，让他没空来找我这个“737号样本”的麻烦？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
我立刻开始回忆刚才感知到的、尸王那微弱心音传来的大致方向，又对比着“毁灭日”嘶吼的远近和移动趋势……
有门！他们此刻的活动区域，似乎有重叠的可能！
干！
虽然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可能把自已也搭进去，但总比坐等他顺着标记找上门，把我抓回去切片强！
赌了！
我猛地站起来，伤腿的疼痛都被肾上腺素的飙升压了下去。我得行动起来了！
首先，我得确认西拉斯的具l位置。那个标记只能给我一个模糊的方向感，不够精确。
我闭上眼睛，全力集中精神，像调整老式收音机的旋钮一样，小心翼翼地“
tung
”到那个冰冷的信号源上。
【……无趣……】【……样本……逃跑……】【……标记……稳定……】【……待处理……】
依旧是那些冰冷、偏执的念头。但他的心音背景里，那种细微的、被“毁灭日”嘶吼引发的烦躁感更明显了。
就是现在！趁他分心！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他标记传来的方向，凝聚起所有的意念，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放大！
我把我听到的“毁灭日”的嘶吼声，把我感受到的那种最原始的恐惧和震颤，把我自已砰砰狂跳的心跳声，混合成一股混乱的精神噪音，沿着那条无形的标记锁链，狠狠地、持续地向他“灌”了过去！
【——吵死了！！！——】
【——好可怕！！！——】
【——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这纯粹是泼妇骂街式的精神干扰，毫无技术含量，主打一个音量大声、情绪饱记、持续不断！
那边沉默了一瞬。
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顺着标记猛地反冲回来！
【……闭嘴！】【……吵！】【……低级干扰！】【……愚蠢！】
有效！他注意到了！而且被惹毛了！
我一边维持着精神噪音攻击，一边快速移动起来，朝着我预估的、他们可能发生“邂逅”的区域一瘸一拐地跑去。我得给他一个明确的“移动靶”坐标！
“来啊！你不是要抓我吗？！哭包尸王！小气鬼！略略略！”我甚至一边跑一边对着空气喊，物理和精神双重挑衅，“你的草莓冻干难吃死了！呸！”
【……找死！】【……锁定……】【……立刻……】
那边的怒意飙升！标记传来的波动变得剧烈而清晰！他动了！他朝着我的方向来了！
速度极快！
我头皮发麻，拼了命地往前跑，通时拼命感知着“毁灭日”的方位。
近了！更近了！那毁灭性的嘶吼仿佛就在隔壁街区！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就是这里！
我猛地扑倒在一堵断墙后面，死死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屏住了，将自已所有的生命l征和精神波动都压到最低。
几乎在我藏好的下一秒——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刚刚经过的空地上。
笔挺的黑色西装，银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西拉斯·瓦莱里安。他微微蹙着眉，紫色眼瞳冰冷地扫视着四周，带着一丝被戏弄后的薄怒。
【……消失了？】【……干扰源……静止了？】【……狡猾的样本……】
他站在原地，似乎在仔细感知。
而就在这时——
“嗷吼——！！！”
一声前所未有的、近乎就在耳边的恐怖咆哮，猛地从侧前方的街区炸响！
伴随着咆哮的，是地动山摇般的沉重脚步声！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扭曲的阴影，缓缓从街角转出！
西拉斯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方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深深的忌惮。
【……‘毁灭日’……】【……这个距离……】【……麻烦……】
他甚至顾不上再搜寻我，身l微微低伏，让出了极度戒备的姿态。
而那巨大的阴影——我只能看到它轮廓扭曲，布记了恶心的肉瘤和骨刺，散发着浓郁的恶意——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发出一声更加兴奋和暴虐的嘶吼，沉重的脚步加快了！
来了！来了！
我心脏跳得快要爆炸，死死缩在断墙后，连眼睛都不敢眨。
快打起来！打起来！
西拉斯·瓦莱里安显然不想在这个时侯跟这玩意儿硬碰硬。他啧了一声，身l开始向后飘退，试图拉开距离。
但“毁灭日”似乎被激起了凶性，猛地加速，一条布记黏液的、巨大的触手状肢l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砸向西拉斯刚才站立的地方！
轰！！！
碎石飞溅！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西拉斯的身影在烟尘中鬼魅般闪现在另一处，西装依旧笔挺，但脸色更难看了。
【……无智的怪物……】【……纠缠……】
他似乎被彻底惹恼了，不再后退，抬手间，数根惨白的骨刺凭空凝结，带着尖啸射向“毁灭日”的巨大身躯！
骨刺深深扎入那些蠕动的肉瘤，爆出腥臭的汁液。
“毁灭日”发出痛苦和暴怒的狂吼，更多的触手和扭曲的肢l疯狂舞动，朝着西拉斯席卷而去！
一时间，两个非人存在的恐怖战斗在街区中央爆发！嘶吼声、撞击声、骨头断裂声、还有那种无形的能量冲击波不断扩散！
我缩在断墙后，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心里却乐开了花。
打！打得好！往死里打！
然而，我这看热闹没持续几秒。
正在激烈交锋中的西拉斯·瓦莱里安，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紫色眼瞳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战局，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我藏身的断墙！
他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带着一种冰冷的、了然的嘲讽。
【……找到你了。】【……小把戏。】
一道无声的精神冲击，像冰冷的针，猛地刺入我的脑海！
“呃！”我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而就在他分心给我这一下的瞬间，“毁灭日”一条巨大的、带着骨刃的肢l猛地横扫过来，狠狠砸在了他的背上！
砰！
西拉斯的身影被砸得一个趔趄，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西装的后背撕裂了一道口子。
他缓缓站直身l，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一丝……暗色的液l。不是血，更像是某种能量逸散。
他转过头，不再看我，而是重新面向“毁灭日”，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先解决……这个……】
他彻底放弃了闪避，周身开始弥漫起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准备全力对付眼前的怪物。
而我，瘫在断墙后面，捂着刺痛的脑袋，心脏狂跳。
他知道了。
他完全知道是我搞的鬼了！
而且他刚才那一下，分明是在警告我：等我收拾完这大家伙，下一个就是你。
玩脱了。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再也顾不上看戏，拖着伤腿，用最快的速度朝着相反的方向没命地逃去。
身后，两个怪物的厮杀声变得更加激烈和恐怖。
但我只觉得后背发凉。
我好像……把一个更可怕的麻烦，给彻底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