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吸鼻子的声音，细微，压抑，带着水汽，断断续续地从厚重的合金门板另一边渗进来。
他还没走。
他还在外面。
而且，他好像真的……哭得挺伤心。
我捏着那枚刻着“sis
valerian”的银色徽章，靠在冰凉的金库内壁上，感觉自已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震。尸王堵门，还在门外哭，这比外面成千上万的丧尸嘶吼更让我头皮发麻。
我是不是该让点什么？比如……道歉？毕竟我好像确实刷了人家的卡，闯了人家的私人小金库。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死了。跟一个尸王讲道理？他刚才那句轻柔的“死”字还烙在我耳膜上。
时间在死寂和细微抽泣声中黏稠地流淌。金库里的空气越来越冷，冻干食品和书籍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
我得出去。
一直躲在这里不是办法。这金库再结实，他要是真铁了心要进来，谁知道能撑多久？或者，他根本不需要进来，他只需要等。等我饿死，渴死。
而我，洛言，末世里挣扎了三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不是为了让一个哭包尸王堵死在自已的小金库里的。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恐惧和荒谬感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最纯粹的求生欲。
我得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闭上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
之前外面丧尸的脑内广播吵得跟菜市场一样，但自从他出现，就彻底死寂了。现在，我试图去捕捉门外的“声音”。
一片虚无。
不像低级丧尸那种杂乱无章的欲望碎片，也不是彻底的空无。而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冰冷的屏障。屏障后面，似乎有汹涌的情绪在翻滚，但我什么也听不清。
他的精神力，或者说，
whatever
it
is，强大到能完全屏蔽自已。
我皱紧眉，换了个思路。我不去“听”他，我去“听”周围。
更远一点的地方……那些跪伏着的丧尸……
屏息凝神，将感知像蛛网一样蔓延出去，绕过门口那团强大的、冰冷的干扰源……
【……王……还在……】【……害怕……】【……那个女人……进去了……】【……王的气息……好恐怖……呜……】
断断续续的碎片飘了进来，充记了恐惧和敬畏，对象无一例外，都是门外那位。
但至少证明，我的读心术还能用，只是对他无效。
我睁开眼，心往下沉。情报获取失败。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侯，一道极其微弱、颤抖的“心音”，竟然穿透了那层冰冷的屏障，漏了进来。
【……怎么可以……用我的卡……】
带着哭腔的抱怨，轻得像羽毛搔过。
我猛地站直身l，死死盯住门板。
能听到？虽然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但我确实捕捉到了！
我再次全力集中精神，所有的感知都变成一根尖锐的针，试图刺破那层屏障。
【……讨厌……强盗……】【……那是我的……私人……领域……】【……还哭……好丢脸……不能哭……】【……可是好委屈……】
断断续续的念头，破碎，混乱，充记了孩子气的委屈和懊恼，完全无法和那个外表俊美冰冷、挥手间尸潮跪拜的尸王联系起来。
这真的是通一个人？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其大胆，也可能是极其作死的想法。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试探地开口。
“那个……西拉斯……瓦莱里安……博士？”
门外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连那微弱泄露的心音也瞬间消失，仿佛被一刀切断。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
我屏住呼吸，手心开始冒汗。赌错了？
几秒后，一个冰冷、警惕，但依旧带着一丝未散尽鼻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声音里的杀意似乎减弱了，被浓重的困惑取代。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徽章，当然不能说实话。“我……猜的。”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非常非常轻微，几乎难以捕捉的一丝。
【……猜得……好准……】
我：“……”
忍住，洛言，不能笑，千万不能笑，笑了可能真的会死。
“听着，瓦莱里安博士，”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诚恳无害，“我为我未经允许刷了你的卡闯入你的金库道歉。这是一个……意外。我并不知道这是你的私人财产。卡我可以还给你，我立刻离开，保证不再打扰你。你看怎么样？”
说完，我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漫长的几秒钟。
【……道歉？】【……人类……都会骗人……】【……可是她道歉了……】【……看起来好像……没那么讨厌了？】【……不行……她闯进来了……看到了……不能放走……】
他的心理活动丰富得堪比弹幕，而我这条“偷窥弹幕”的狗，听得心惊肉跳。
“不怎么样。”他
fally
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但那股偏执的劲儿还在，“你看到了我的东西。你不能走。”
果然。
我叹了口气。谈判破裂。
软的不行，那就……
我目光扫过金库内部。食物，水，书……我的视线落回那箱书上。生物基因工程……高级研究员……私人金库……
一个更作死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再次开口，语气故意带上一点微妙的挑衅。
“哦？不让走？就因为我看了一眼你的……嗯……高级冻干口粮和……专业藏书？瓦莱里安博士，你是在这末世里搞了个……个人学术避难所吗？”
门外，呼吸声似乎一滞。
【她……她嘲笑我？！】
【学术避难所…………】
【……不是……我不是……】
【我只是……需要安静……需要继续……研究……】
他的心音陡然变得混乱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慌乱。
有效！
我乘胜追击，语气更加夸张：“哇，真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尸王，私下里的爱好是囤积知识和……哭鼻子？”
“闭嘴！”他猛地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羞成怒，甚至还有一丝……慌乱？“你懂什么！我的研究……是伟大的！是拯救……”
他的话突然刹住。
【……不能说……】
【……她是人类……】
【……危险的……人类……】
拯救？拯救什么？
我心头疑窦顿生，但表面上不动声色：“拯救？用外面那些行尸走肉来拯救世界？博士，你的研究方向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你！”门板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是他一拳砸在了上面。“你什么都不知道！出去！现在立刻从我的金库里滚出去！”
他的声音气得发抖，刚才那点冷冰冰的逼格全掉光了。
我挑眉。这就破防了？比想象中还容易。
“你刚还说不让走，现在又让我滚。”我慢悠悠地说，“博士，你的指令有点矛盾啊。到底让不让走？给个准话。”
门外传来急促的踱步声，皮鞋踩在地面上，哒，哒，哒，显示其主人正处于极度焦躁和愤怒中。
【……杀了她……】
【……但是……她……】
【……不能杀……她刷开了我的卡……】
【……为什么她能刷开？！】
【……必须弄清楚……】
【……可恶！可恶的人类！】
杀意和纠结在他的心音里疯狂拉锯。
我握紧了匕首，全身肌肉紧绷，准备随时应对他暴怒下的攻击。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脚步声停了。
他好像突然冷静下来了。
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冷静。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平静无波，甚至恢复了一点最初那种冰冷的优雅，“我的指令确实出现了矛盾。感谢你的指正。”
我心头警铃大作。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说，声音贴近门缝，带着一丝冰冷的、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决定换一种方式。”
“你，和我的卡，都留下。”
“至于你……”他轻轻敲了敲门板，发出叩叩的轻响。
“欢迎成为我的收藏品，第737号样本。”